□郑清为

孩提时候，常常看见乞丐牵着一只小狗，到家门口表演。那小狗受过训练，跪在一架简单的木具上，前肢踩动架上木槌，起落有声，边舂边磕头，乞丐趁机唱三、四句赞歌，喊几声“财主公财主妈呀！”主人便送给一碗剩饭或一块地瓜，他就牵着小狗过户到另一人家如“法”乞讨去了hellip;hellip;
然而，关于猴戏，当时的乡下却较少看见。莆仙俗语有一句叫“弄红猴”，大概指的便是“红猴戏”里的猴子。戏猴的人手牵的猴子经过打扮，穿上红衣，戴上红帽，微红的凹鼻子，抹上红花粉的无毛屁股，这也许便是“红猴”称呼的来历吧！表演时，红猴站起来，前肢作手后肢作脚，或学人走路，或弯腰点头举手敬礼，或故意搔搔痒、咂咂嘴，做几个滑稽动作，扭捏作态，逗人发笑， 博得围观者喝彩，戏猴人趁热支使“红猴”脱掉红帽子倒翻过来作“红盘”，走向观众，鞠躬乞求施舍，大家就丢给一、二文铜板，有的人多送几文，有的人不等猴子到来就先溜走了。一场猴戏，始末一小时左右，观众几十人，收获不多，村人把其看作比乞丐高一级的“乞丐”。不过，孩子们却甚欢迎，一听猴戏锣鼓敲响，便会从四面八方闻声而来，争先恐后直往围观的人墙里挤，似乎越接近“红猴”越能满足他们的猴趣。即使猴戏结束了，他们依然还会尾随“红猴”嬉戏一段路程，直至猴人离村而去，才恋恋不舍回家。后来一个时期里，城乡猴戏规模逐渐扩大起来，“猴戏”班子里一般有三到五只猴子，大猴小猴雄猴雌猴参差不等，亲密无间。这些“猴班”耍戏的内容和技艺，自然胜过“单猴”表演，丰富精彩，除了会翻跟斗和“跳摇摆舞”外，还会爬竹跳火圈、穿衣服、骑单车等一些类人的“杂技”，引起观众啧啧称赞。演出高潮之时，由老猴率领众猴敲锣打鼓，巡回观众面前，伸出可怜巴巴的前爪，逐一讨“赏赐”。这种“猴班”不定期从远方而来，一村过一村，走南闯北，跋涉奔走，过着流浪的生活，备尝凄风冷雨的艰辛。视其行装，衣裳总是破旧不整，皱巴巴油腻腻的更显得几分落魄和无奈。他们对于当作“饭碗”的猴子，既备加怜爱又十分苛求。有时，猴子耍弄“杂技”略有差错，他们便会无情地责罚，鞭笞得猴子抱头直叫，看得其他猴子不寒而栗，不说话也不敢反抗。
传说，猴子也属于灵长动物，只因它们不肯从事艰苦劳动，不肯站起来挺胸走路，因而落后于人类，未能跟上人类步进文明世界，至尽仍爬行于深山老林之中，偶尔被人捕获，不是为“猴班”主人谋生服务，就是被关进动物园，供人参观欣赏，失去猴身自由，岂不可悲？我曾在上海西郊动物园看见一只关在铁栅栏里的大猩猩，立起身来高约一米有余，体胖腰粗，凹鼻陷眼，长肢过膝，疑是外国的老“番仔”？那天，它身穿红衫绿袄在观众面前表演飞针走线技术，动作熟练灵敏，手中那根苏杭姑娘的绣花针运作自如，一线飞穿针孔而过，博得观众热烈鼓掌，竟使它洋洋自得，娇姿憨态，令人忍俊不禁。
听友人说，那次赴峨眉山旅途中看见一群猴子向人索取食物，人前人后缠扰不放，有的还大胆抢人提包逃上树林而去，成了蛮横的“抢劫犯”。它们受到政府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保护，胆子变得越来越大。听罢此言，我不禁想起那些被“猴戏”班主捕捉而来到处流浪演戏卖艺的猴子们，它们不仅“猴”身不得自由，且时时受到严格的管束，年长月久，猴子渐老，手脚不再如以前灵活，渐渐失去“赚钱”价值，班主便把心一横，磨亮利刃杀猴卖肉贩骨，再捞最后一把钱，几乎很少有人念其以往卖力挣钱的功劳，动起恻隐之心，放猴归山。
呜呼！落入“猴戏”班里的猴子，与在山林里自由自在的猴子相比，命运何其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