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平
难忘的岁月停留在记忆深处,常会在不经意间被触动,便像老电影般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回放。
我的小学生活是在文革中度过的。记得当时我们的学校是由一座破庙改造而成,几排平房,没有围墙的校园里有几株龙眼树、红柿树等,还有梧桐树和桉树,校园周边还长满了教职工种的庄稼和蔬菜。
那时的老师文化程度大部分都不高,最高的也就初中毕业吧,民办或代课教师占多数,且大都是我们大队的人,尽管教学能力很有限,但也尽心尽力。印象最深的是一位教我们数学的卢老师,四十多岁,中等个儿,头发已经稀疏,目光睿智而慈祥。那时我们中的少数人,多多少少沾染了目无校规校纪的毛病。经常会有同学逃学在校外玩、打架、赌博,而他就会到处去找,找到后揪回来上课,还训斥他们说:“你们这些lsquo;天公仔rsquo;,不肯读书,我告诉你父亲去,我跟你说,你父亲我都教过的,没像你这么lsquo;阿骚rsquo;!”
当时,我们大队里的人都非常尊敬他,不管男女老少都称他“卢老师”。称老师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但那时,我们叫老师一般都是直呼其名的,甚至也叫外号,什么“阿囝”、“风流通”等等。我们村上了年纪的人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家访次数是最多的。他经常说,知识是人类思想和人类文化文明进步的成果,不好好学习,将来是要后悔的啊!现在想来,在那样的历史背景下,卢老师当时那样耐心,那样认真,那样兢兢业业,真是太难能可贵了。我们当年的同学每次有相聚都会提到他,都很怀念他。
他没有受过正统的拼音训练,上课时他大都讲莆田话,即使讲普通话,也总是带有浓厚莆田特色的“地瓜风味”。比如,他总把“上课”念成“涨课”,“报数”读成“报猪”,“小便”读成“狡辩”。而我们这些深受他“言传身教”的弟子,现在说普通话,也难免带有些许的“莆田腔”。
卢老师上课时声音响亮,形象生动,有一次,讲两位数乘法,例题是:英勇的越南人民用步枪、机枪抗击美国飞机的轰炸,平均每天击中50架,其中击伤30架。问25天一共击落多少架?这时他会双手朝天比划持枪打飞机的样子,嘴里“嘟嘟嘟”的,转过身朝后比几下,我们也会跟着比划得兴高采烈。可能是上课太投入的缘故吧,他在上课时,总是兴头十足,口水四溅,前几排的同学一直是“如沐雨中”地听课。
他的“口头语”十分严重,句末总喜欢带一个“很明显”和“呃”的。弄得我们在上课时都是一门心思地数着从他嘴巴里掉出来的“很明显”和“呃”。课后,我们总是在争论这一节课他到底说了几个“很明显” 和“呃”,大家往往会争得脸红耳赤,不亦乐乎。
如果现在还健在的话,他已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吧,若要回忆起那个年代学校的种种经历来,他一定会有更多更深的感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