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信

林辉调了一部车带上支部书记，一男一女两位副校长和办公室主任吃螃蟹来了。这家小酒店虽小，但因有了油煎螃蟹这道菜，生意红火。真是应了那句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店老板王清乾是位驼背的中年人，和玉华是同一条街的，见玉华晚上约了一大帮人来吃饭，连说几声“真是稀罕！”王乾坤轻车熟路点完菜便下楼了。林辉当着他们学校党政一班人的面说：“玉华呀，人家一位驼背的生意做得这么好，可你呢？改天我跟玉栋合议一下，你也做点其他的事。卖一个鸡蛋赚一毛钱，你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盖房子！人家有的是钱，支持你五万、十万，那是小菜一碟，九牛一毛。”
菜还没上来，林辉学校的党支部李书记这会闲着没事，便调侃说：“大家都来说说，驼背有几大好处？说不上来的，待会可要罚酒。”大家见李书记拿酒店那位驼背老板开心，都说他真逗好无聊，既然驼背的好处多多，你以后干脆也驼着背走路。李书记费了好大的劲，才打断房间里嘈杂的声音，他说：“我就知道你们答不上来。我这样给你们说吧，驼背有十大好处：第一，驼背去风景区游玩，不要买大人票，只要买孩子票就行了；第二，驼背的做衣服时可以少扯布，一般人做件衬衣要四尺布，驼背的只要两尺半就够了；第三，驼背的走路时眼睛朝地面，地上的钱都让他捡走了；第四，驼背的不用担心头被门楣碰破；第五，驼背的六月天暴雨淋不到肚脐；第六，驼背的上坡时如一座拱桥，走路省力气；第七，驼背的下坡时如hellip;hellip;”
李书记的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诸位都说：“你太有才了！”李书记见大家如此开心，自己脸上也是一副自鸣得意的表情hellip;hellip;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林辉和玉栋开车来找玉华。林辉对玉华说：“我可不是吃完饭抹抹嘴巴走人的那一类。上次你请我吃油煎螃蟹，我答应要把玉栋这尊神请来，我这不给你请上门来了。”这天晚上，三位少年时的好同学聊到月满西楼时分。玉栋决定借给玉华十万块钱，在县城东门溪边繁华地带开一家餐馆，主打当地特色的菜，当然，看家的品牌菜便是“油煎螃蟹”。
林辉说：“餐馆位于溪边，这一带浪涛拍打，水气蒸腾。有几公里长月牙形的溪岸。不如就给餐馆取名lsquo;月亮湾rsquo;，怎么样？”玉栋和玉华都称他胸中有墨水，这名字起得很靓丽。
玉栋把整整十万块钱堆放在玉华面前，玉华找来纸和笔，说林辉也在场，我现在就给你写借条。玉栋说：“你俗不俗？咱们三人是啥关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用得着写借条！”玉华说：“亲兄弟，明算帐。桥是桥，路是路。还是写张借条，我花钱时，心里面踏实。”
玉栋骂道：“你就是从门缝里看人，把所有人都看扁了！这十万块钱，你以后慢慢还，不还也行，留着给我干女儿航航以后上大学用，总可以吧！”
“月亮湾餐馆”开业那一天，玉华特意敬了赶来捧场的玉栋和林辉好多酒。之后，玉栋和林辉介绍了挺多老板、权力部门等有头有脸的人物来餐馆消费。有一天晚上，林辉带一批熟人来。菜很快就上了，大家都对特色菜赞不绝口，特别是对那道油煎螃蟹，更是赞赏有加。大家都忙着动筷子，可林辉的一位同样当校长的朋友却迟迟不动筷。林辉一脸惊讶，说：“这几道菜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怎么，担心吃海鲜喝啤酒会中风？”饭桌上一位古典家具老板油腔滑调说：“怎么，你还不知道？校长现在吃素，不论荤腥！整天只跟花生油、紫菜、花生、面条、稀饭打交道。我们现在包饺子都用上牛肉了，他家的饺子馅仍是素的，一张皮包着一堆菜，就像北方人墙上所挂着的一串串辣椒，风吹日晒，都已经干瘪瘪了，一点也不丰满。偏偏选择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真是活受罪！”校长笑着骂古典家具老板吃了油煎螃蟹后满嘴荤话。林辉边建议校长早点开荤，边叫玉华单独煮一碗素面。校长单个人坐在另一桌，吃着素面说：“林辉，你可以让餐馆老板多印几盒名片，上机关单位、学校、医院走走，多递递烟，喝喝酒，拉拉关系，对生意有好处。这年头，连修理液化气的都一路抛名片，做餐馆的不走出去，请进来，哪来可持续发展？”
此后，“月亮湾餐馆”成为县城里一块响当当的招牌，打工族、摩的司机、上班族、有脸面的人物都钟爱这儿的特色菜。夜深了，餐馆打烊了，玉华点着钞票，一点也不觉困。媳妇躺在床头，催他去洗澡。“这年头，有钱就是好！”玉华心里说。自从玉华开餐馆后，媳妇对他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躺在床上，玉华对媳妇说：“明年的今天，我们就可以把玉栋的十万块钱还上。那时，我们有钱了，航航也上大学了，总算有出头的日子。”媳妇提醒玉华：“航航快上高三了，你抽空去看看她。别忘了捎点东西给林辉他们两口子。你看人家郑丽，都把咱家的航航当自己的闺女看待了。这老好人都让我们摊上了！”
开学了，决战高考的号角吹响了。玉华去学校看航航。说是去看，实际上航航星期六上午在教室里自习，玉华不敢上教室叫女儿下来，这个时候，教室里比的不是谁最勤奋，而是谁更勤奋。玉华把一大包给航航的生活用品都托在林辉家，林辉从冰箱里抽出一小袋茶叶，用双手轻轻地揉了揉。两人在喝茶时又提起玉栋，都说他是讲仗义的大好人hellip;hellip;
不久后的一个白天，玉栋打电话给玉华说，最近生意上遇到大麻烦，几笔“三角债”逼得他日日不得安生。从玉栋的电话中，玉华明显听到他的弦外之声：玉栋分明是在讨借给自己的那十万块钱！玉华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虽说餐馆如今生意渐渐红火，可是，每日的收入都贴进生意开张上，真正剩下的余钱不多。如果玉栋铁下心想要回那笔钱，那岂不是把自己推进死胡同，这么多天的精心经营岂不是付之东流？
玉华想都不敢想的事还是来了。半个月后，玉栋急匆匆地来到“月亮湾餐馆”，一见面便对玉华说，三天之内必须归还他十万块钱！听他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玉华说：“要不，咱们去林辉那儿，一道想个折中办法。”玉栋说：“别添乱了，这是咱们间的事，不要扯到人家身上。不行的话，你就把餐馆盘给我。你我同学一场，还是我的老班长，照理说，你生意刚刚有起色，我这样做是不好，可我容易吗？为了躲债，我在厕所里整整呆了一天，你知道吗？”
第三天晚上，当玉华走出“月亮湾餐馆”时，他完全是一副醉态。当他的摩托车横冲马路时，和一辆家车撞个正着。由于玉华当时是酒驾，所以这起交通事故他得负全责。但交警的一纸责任认定书对玉华而言，已经毫无意义：经过两个月零三天的治疗，玉华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他现在是一个植物人，他不知道玉栋在他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就接管了“月亮湾餐馆”；他不知道林辉知道此事后，大骂玉栋不是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他更不知道自从出事后，女儿航航的成绩直线下滑，是林辉夫妻把航航从学生宿舍接到他们家里住，此后，航航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成绩又恢复过来hellip;hellip;
航航是由林辉夫妻送到北京的一所高等学府。林辉夫妻本来打算连航航妈妈的飞机票也一起买，但航航妈妈说，玉华每天都要擦洗，还要经常翻身子，怕其他人照顾不了。临走前，航航在爸爸的床前站了好久，她在心里面对玉华说：“爸爸，等我学好满腔医术后，就回来照顾你，我一定要让你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