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信

真是巧合，肖直竟然在家长会上第四次见到蓝田。此刻，家长会已经开始了，班主任正拿着期中考卷成绩汇总单，逐个地点评起自己的学生。
在听班主任点评期间，肖直脑中疑窦顿生：不是说蓝田的儿子被安排到重点班吗？肖直儿子所在的班地理位置很特殊，就在教室底楼靠楼梯的这间，也就是说，全校的学生要上课，都会从这间教室走廊经过，教室外嘈杂的声音常常影响着班上学生的学习。所以，老师虽然没有明说这个班是差班，但同学们都认定自己是差班中的一员这个事实。
肖直脑海中掠过几个画面，都是跟蓝田偶然相见的镜头。几个月前，肖直的朋友多面体请他吃饭。肖直很高兴，多面体活得很滋润，平日里，请他吃饭的都是些社会风光人物，这回，多面体屈己待人，这等于高看肖直一眼，肖直能不受宠若惊吗？但是，坐在酒桌上，肖直才发现，多面体邀请的不是自己，而是小学校长。这顿饭是蓝田埋单的，而邀请的对象却由多面体拟定，酒过三巡之后，肖直这才知道，蓝田为了孩子读书，想请吴校长帮忙。而吴校长跟肖直又挺熟的，怪不得多面体把肖直找来。吴校长吃了几道菜后，帮肖直斟满酒，和肖直连干三杯后，搁下酒杯说，诸位，对不起了，还有一个应酬，不去不行。吴校长去后，酒桌上没有贵宾，大家无拘无束地放开喝酒，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肖直只认识多面体，便起身，装作打电话，走到房间门口，换换空气，抽支烟。酒桌上大家抽的都是中华牌香烟，他不敢把自己口袋中的烟掏出来分。这时，肖直听见蓝田在跟多面体说自己的坏话，大意是说多面体怎么把一个不喝酒、只吃菜的朋友叫来。肖直很生气，真想把适才听到的话重复一遍给吴校长听，但是，想想这位号称老板的叫做蓝田的人是多面体的朋友，只好作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于是，肖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重新回到酒桌上。他发现蓝田有点不好意思，不断地端起酒杯敬自己。肖直若无其事地用眼睛仔细瞅着蓝田，突然，他发现到，蓝田跟自己初中历史课本里的蓝田人非常相像，特别是那凹陷的眼眶，以及那秃出的额头，真的跟生活在60多万年前的中国猿人活化石，有着惊人的相似！这个发现让肖直觉得好笑极了，他一反常规，竟然端起酒杯满满地敬了蓝田一杯。蓝田则满脸疑惑地打量着肖直。
肖直第二次见到蓝田，是在校园里，两人都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参加初一新生的入学考试。无偶不成书，俩孩子竟然坐在同一考室。蓝田对肖直说，自己的孩子书读得很好，这次分班考试肯定能进重点班。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老师考的是些山旮旮之类的怪题，那就难说了。蓝田小声地说，都托人跟校长说好了，我儿子就分在重点班，蓝田这句炫耀味十足的话深深刺痛了肖直的神经，这年头，可炫耀的东西真多，未做文章先做人的事也是屡见不鲜的！
九月初，在报名注册时，肖直又一次碰见了蓝田。正如蓝田之前所言的，他的儿子果真分到重点班，肖直这回打心里佩服蓝田这类老板，有能耐。开学一个礼拜后，学校突然对所谓的重点班作了人员调整，这个班级有一批学生被分流到其他班级。直到这次期中考后的家长会上，肖直方才知道，蓝田的儿子也在被分流的名单中，最后，竟然和自己的儿子成了同学。
家长会上，班主任非常形象地点评着学生在校方方面面的表现：甲同学回答问题像鸭子吃鳝鱼，吞吞吐吐；乙同学晚自修时像麻雀吵架，唧唧喳喳；丙同学上课时像老山羊的犄角，歪歪斜斜；丁同学沉默寡言像失群的大雁，孤孤单单hellip;hellip;听着这些生动活泼的点评，蓝田竟然坐在座位上，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被点到的学生家长对他这样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做法很不满，回头看蓝田一眼。蓝田这次收住笑声。班主任接着语重深长地对家长们说，读书不是光棍儿种地，自食其力，孩子要成才要出成绩，老师和家长得一起来，就像古代八个人抬大轿一样，必须步调一致。我希望家长们不要做旱天淘井的事，这种急功近利对孩子成长非常不利。学习就像蚂蚁啃骨头一样，得一点点来，所以家长要有耐心，每天都要拿几分钟时间来检查孩子的作业。班上有一个学生不听话，我打电话给他的家长，可都是空号。这就不对了，好像是我去求他。还有，班上的学生偏科严重，造成这个方面的原因，很关键一个就是学生在上课时像杓掏耳塞，老是深入不下去，不带着头脑来上课，“身在曹营心在汉”，你比如蓝橘同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上课时，整个头就是葵花的盘子，老转向，课任老师都反映到我这边来了，家长回家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
听到班主任毫不留情地指出儿子身上的坏毛病，蓝田真是气崩了。家长会后，家长们纷纷围过来看分数汇总表，蓝田指着自己的成绩栏对肖直说，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肖直安慰说，成绩就像农民戽水，戽斗总得时高时低，才能提斗汲水hellip;hellip;
肖直看了排名表，儿子语数英三科总分排在全班第五名，心想，儿子以后进一级达标校的希望性很大。一会儿，他来到隔壁班一看，傻了眼，如果把儿子的成绩放在这个班级，只能排在第四十名！肖直心都冷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