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信

火烈鸟这次摔得可惨了！他的伤势虽没有达到皮开肉绽、鼻塌嘴歪的程度，但也算得上鼻青脸肿的层面。他的疼痛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不过，正是这一阵阵袭来的揪心之痛，使他从醉酒中渐渐醒了过来。他捂着伤口，对围观的人说，是一辆迎面开来的轿车将他的摩托车刮倒，此后，自己就神智不清了，肇事轿车也匆忙逃逸。围观的人见他脸部青肿，摩托车车头也被摔得一片狼藉，人和车都损失不少，就帮他报了案。他们指着附近的一个探头说：“好在这一带路灯下有安装探头，路灯下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路lsquo;电子警察rsquo;的火眼金睛。”
几分钟后，处理交通事故的民警来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向民警介绍情况，民警看到摩托车的碎片七零八落地落在紧靠马路边的树底下，并且树干也有被撞的崭新痕迹，便半信半疑地问火烈鸟：是你自个儿撞上树，还是被轿车刮倒时撞上去？火烈鸟这会是真的清醒过来了，他一听民警的盘问，心中就意识到，摩托车主动或被动撞树干，这可是两个南辕北辙的概念！火烈鸟心中快速掠过中学时语文老师给学生讲的一则笑话：一天，有人对法官说：一只鸭被车辗死在马路上。法官说：马路又不是鸭舍，鸭子随随便便上马路溜达，岂不是找死？那人见法官无动于衷，又说了一句：那鸭是你母亲辛辛苦苦养大的。法官听后，大怒，说：这司机筒真是个混蛋，把鸭舍都当成马路了！所以，火烈鸟见警察话中有话，便来气了，说：“我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找树干撒泼，还差点一命呜呼！”这会，警察已经明显闻到火烈鸟身上的酒味，便拿来测酒仪让他呼气。火烈鸟本想一口咬定说，就喝了两小杯啤酒，但见警察一脸正色，没办法，只有检测了。不用说，火烈鸟被认定是酒驾，但鉴于他目前这伤情，民警没有将他立即带走，而由他的老婆先带领回家，等候处理。
第二天，民警找上门来，对火烈鸟说：昨晚查看了探头，没有过往的车刮倒你，是你酒后骑摩托车撞上树干的。这个结果让火烈鸟措手不及，仓促间，他大为错愕，同时，作为区政府某科局副局长的他清楚，这阵子社会严打酒驾，区纪委也发出通知，谁敢碰这条高压线，就要对谁进行效能告诫，并在全区内进行通报批评。区里之前划定了年龄线，五十二岁后不能担任领导职务，自己已经熬到了五十岁，眼看转正科的事眉毛还没一撇，他心急了。好在前不久，他从一个侧面了解到，自己有可能被提名为局里的主任科员。虽然主任科员是个闲职，但排名座次好歹也排在局长之后，最关键的是，自己此后的工资将提高一大档hellip;hellip;
上门来的民警告诉火烈鸟，是他自己喝酒后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被过往的车辆刮倒，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根本不是这回事。没办法，你的事情肯定要上报区纪委。一听民警要把此事上报，火烈鸟气愤地说：你们这不是存心让我为难吗？民警说：酒后开车，无异于厝火积薪。“酒后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话你不会不记得吧！就这样，几天后，全区机关干部都知道火烈鸟酒驾这档事。而现在的机关单位，有个规定：被处分的人两年内不得提拔。这就意味着，火烈鸟的主任科员泡汤了，这让他寸心如割，心灰意冷的他，痛苦地回忆起那个晚上喝酒的事。
火烈鸟每天一大早就带了个黑色公文包去上班。在科局里，除了看门的老王外，他是最早来单位的人，连来单位办事的人都说这年头像他这样起早摸黑干活的人不多，外面的人有所不知，一到上午九点，火烈鸟的屁股还没坐热，他便起身，直奔彩票店。以致于外面的人疑窦顿生，问科里的人：火烈鸟副局长刚才还在办公室里，这会儿上哪儿去了？科里的人大笑起来，狡黠地说：不会是上厕所吗？
火烈鸟天天去的这家彩票店，生意很不错，来的都是小区里的老人家，以退休的居多。火烈鸟一坐下来，便抱出了公文包的笔记本，反复推算出自己所选的号码。他把自己要买的彩票整整齐齐地记在笔记本上，像小学二年级学生用作业本做连加算式一样，非常工整好看。曾复圆瞧火烈鸟如此用功“做作业”，便挖苦说：把这本作业本给老师，肯定会评个优加。店里一批老人随声附和：彩票是火烈鸟的主修课，写公文倒成了副修课。曾复圆接过话茬又说：“你们坐过飞机吗？火烈鸟的副修课就是装在飞机体外的副油箱，用来增加飞机的航程，必要时可以抛掉。我看你也到头了，不如提前退下来，来彩票店上班。曾复圆劝别人提前退休，而自己还是退而不休。功成名就的他退下来已有好几个年头了，但他仍挂着某个协会副会长的头衔。这个副会长还真不是虚职，手中似乎还握着某个方面生杀予夺的实权，比如，组织学生参加省、市甚至国家级的单项比赛，而这些比赛成绩又和中考、高考的录取有着密切的关联。所以，退下来的曾复圆依然有会开，有饭吃，有权用。除了组织参加协会活动，曾复圆便选择彩票店来打发时光。彩票店里坐的一大堆老人，可以东鳞西爪，咒骂谁家不孝的子孙；可以怨气腾天，痛批某个蠹国害民的贪官；可以返老还童，满脸堆着笑，调侃一些生活中的片断，比如退休金、房价等等。曾复圆喜欢跟火烈鸟在一块，边看彩票走势图，边漫无边际地侃大山。真奇怪，火烈鸟一来，曾复圆讲的笑话就多，且精彩。谁也没有进一步去挖掘：曾复圆如何在火烈鸟的身上找到灵感。
这一阵子，彩票店里来了一个哑巴。哑巴不会讲话，当然没有人去理会他，可是，不久后，大家发现，这个哑巴接二连三中彩，仿佛对中奖号码有一种特异的功能。于是乎火烈鸟便不停地递好烟给哑巴，俩人拿着笔在纸上打哑语。几天后，在哑巴这个名师的点窍下，火烈鸟竟然破天荒地中了一注二等奖，奖金是一千块钱。曾复圆说：火烈鸟，你得叫上几个菜，请哑巴hellip;hellip;
就这样，火烈鸟、曾复圆、哑巴、店老板等几个人，在晚上痛快地喝起酒来。火烈鸟压根就不会料到：正是自己这次唯一的中大奖，不但自己主任科员的晋升机会丢了，还领到一张全区通报批评的黄牌警告。真是衰运来时，喝开水都会塞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