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信

吴敏捷对带四的阿拉伯数字恨之入骨，这个中滋味还得从十几年前讲起。1994年4月1日，上午第一节课是汉语言文学，这节课要上的内容是四声。古汉语字调有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四类，叫做四声。对于这四声可是古汉语文学中的一只拦路虎，吴敏捷曾多次听说过，上几届的同学被挂科了，差点毕不了业，都是这四声惹出的祸。听说有这等事，吴敏捷笑出声，并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这个科目挂科了，也得全班四十人一起挂。全军覆没的事，会发生吗？”吴敏捷还真不是夸海口，漫无边际地说大话，这家伙虽是本地籍的，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冒牌货，原因很简单，他打小就在外地生活，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至于本地话，他不敢多讲，怕自己如此生硬的难听的本地话惹出笑语来。正因为从外地过来，吴敏捷是班上最后一位来注册的新生，所以，他那时的学号是班级里最大的一个：四十号。吴敏捷有时会拿自己的学号来做文章，调侃自己是班级里的老大，不是说，“大水流沙粗在后”，“好戏还在后头”吗？
这天是西方的愚人节。之前，同宿舍的十位男生在熄灯后的侃大山中，都蠢蠢欲动，讨论如何在这天和老师开个玩笑，咱师生也过个开心的愚人节。在操作细则上，大家取得共识：上课期间，由一名同学向老师递上“梯形教室门口有人在叫您”的字条。但在由谁负责向老师递字条上，大家都沉默下来。熄灯后的宿舍，第一次出现了冷场。“怎么说你们呢？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一到关键时刻，你们都缩头缩脑，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罢了，罢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个出头鸟还是我来担当吧！”
就这样，这天刚上课一小会，吴敏捷就把那张写好的字条递给汉语言文学老师乐不气。接到字条后，满舌生花的乐不气满腹孤疑下楼了。他一走出，教室便爆发出阵阵笑声，男生们笑得前仰后合，女生们则一脸纳闷，不知这些臭男生，唱的是哪一出戏。一会儿，乐不气回到教室，依然是满腔热忱，依然是满腹经纶。虽然没有达到男生们的预期效果，男生们甚至有点失落，但这事也就过去了。谁也没有料到，期末考试，吴敏捷汉语言文学这科不及格，更严重的是，在接下来的期初补考中，他仍就“大红灯笼高高挂”，这就意味着，假若大四下学期考试再通不过的话，他就毕不了业！
后来，吴敏捷领到了毕业证书，不过，因为这一科拖后腿，他吃了大亏：学校有规定，挂科的同学不得吸收为中共预备党员；四年总成绩在班级前十名的同学有推荐安排工作，当然，领到挂科的学生例外，由第十名之外的学生依次递补hellip;hellip;
都是愚人节这玩艺儿惹祸招灾。自讨苦吃的吴敏捷没有责怪乐不气死脑筋，换位思考，自己是教师的话，恐怕也会这样做，把这类一门心思耍花招的学生送去补考。以后，吴敏捷便对含四的阿拉伯数字深恶痛绝。看，这些带四的词汇：四脚朝天、四分五裂、四面楚歌、四面受敌、四体不勤、四舍五入，还有四不像、四脚蛇等等，都不是怎么好东西。吴敏捷在冥冥之中，想到一个可怕的现象，自己的生日中有两个四，从小学一年至高三毕业，所在的班级也是年段四班，其中高一上学期除外，他是一班，好歹摆脱了四，不料，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他选择文科，又被分到第四班。高考前几天，吴敏捷骑自行车时，不慎坠入水沟，摔坏了脚骨。这场意外受伤，把他自己那只已跨入考场的脚挡了回来。他以补习生的身份参加复读，所在班级也是老番号高三（4）班。只是，补习生总以高四自居，这样一来，吴敏捷所在的班级就是高四（4）班。想到这，吴敏捷心中发悚，这个四似一个死结，总是环绕在自个儿的身边，挥之不去。他有点发蔫。
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一天，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在吃晚饭时，想考考一下父亲一个知识点：爸爸，您知道吗？地球上最老的生物是什么？见吴敏捷答不上来，儿子便告诉爸爸：地球上年龄最大的生物是闻名全球的“谢尔曼将军”树。它是生长在红杉国家公园的森林巨人，树龄大约四千一百年，和埃及金字塔一样老。儿子还没说完，吴敏捷大吼一声：别说了！整天钻牛角尖，能当饭吃？儿子兴冲冲地和爸爸讲话，却遭痛骂，心中憋屈，搁下饭碗不吃了。儿子哪会知道，自己报树龄的这个数字，竟是爸爸最伤感最痛恨的不吉祥数字hellip;hellip;
数月后，吴敏捷参加经济适用房的摇号。第一次摇出的是选房号，当吴敏捷看到摇号机给他摇出四十四的选房顺序号后，心都冷了。适才，他担心来不及参加摇号，就从慢吞吞的公交车下来，换乘出租车过来，心急如焚的他赶到摇号现场，发现自己赶早呢！赶个大早，摇号机却不领这个情，给他摇出一个倒霉的选房顺序号。吴敏捷气歪了嘴，心中想，今个儿自己的经济适用房泡汤了。
吴敏捷这回想错了，在接下来的选房摇号中，他非常幸运地选上了一套好房。当天，来参加摇号选房的有两百多人，而房子只有五十套，有一百五十多人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这其中就包括吴敏捷的大学班长，班长的选房顺序号是五十八号，称得上吉祥如意好号，可这好号在接下来的选房中却没有给班长带来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