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
“你欠人家酒了?”这样被人问的时候,感觉比欠了别人很多钱还更严重。
刚刚出来社会,二十还没出头,那时家里穷,母亲生病住院,家里又为我说了一门亲事,到处要用钱。父亲说:“我老了,别人肯定怕我还不了钱,这钱得你自己去借。”
这之前,我除了向家里要钱,从来没有找别人借过钱,这钱怎么借?问父亲,他也没辙,不过,还是给我出了个馊主意:从亲戚开始,不管他有钱没钱,一个个问过去。这么个借钱法,要是放在现在,我肯定不采用,但那时候没办法,只能试试。
先问姑姑,没钱,心里凉了一截。如今我明白,当时的姑姑确实没钱,但是那时候,我的感觉是对借钱一下就失去信心。但是,不借不行,还得再问过去,就这样,从亲戚到家族的亲人一个个问过去,借到了一千多元,最大一笔300元,最少一笔20元,那时候,我拿代课工资每月21元。
借钱苦,还钱更苦,那一千多元,我还了将近10年。
要说在欠钱这个事上,我的感触不可谓不深,以至于后来,就一直怕借钱,要欠钱,也只因为买房子欠银行的钱。
但是,我如今却认为欠酒比欠钱更辛苦。
要在以前,从来都只有别人欠我的酒,我不会欠别人的酒。年轻时,能喝,敢喝,不管别人喝什么,喝多少,只要是有人挑战我,我都应战,醉了拉倒。其实,年轻时最醉的状态,就是喝到吐了,仍然能清醒回家。
前一段时间回老家,几位朋友把我拉到酒店里去,我单枪匹马,朋友们人多势众。我说:“都是兄弟,不分主客,大家一起尽兴。”话未说完,但有人笑话我,“是不是虚了?要是虚了,说句话,兄弟替你。”怯场是肯定的,但还至于要别人替我。
于是喝。
喝到中间,所有人都基本尽兴了,一位小兄弟突然提出来:“我敬老哥一扎。”这位兄弟平时基本不喝酒,但他说他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我带过他,他得表示表示。想想,有那么回事,那就喝一扎。一扎差不多一瓶啤酒,多喝一扎,不会太有感觉。喝完,小兄弟又说到某件具体的事,说是我亲自指导了,再来一扎。然后,他不理我喝没喝,一扎又一扎,每喝一扎说一件事,件件有出处,他喝完6扎的时候,我才喝第3扎。
我这人,平时信用很好,当然,是喝酒的信用。所以,朋友们不怕我不喝。但是,这一次,我坚决没办法再喝3扎了。有人故意问:“要不要我替你喝?”让你替酒比欠酒更严重,不替,我只好欠着,利息是翻倍,第二次一起喝酒时我得还6扎。
因为我欠着这6扎酒,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老家去。
合该我还清欠债。某晚,突接这位小兄弟电话,说是去考驾照,考完了,没车回来,得在城里过一夜。这天晚上,我又刚好没喝酒,于是,叫了几位兄弟来陪,让他们好好整。
我对小兄弟说:“今晚不陪你喝,我就喝欠着你的酒。”这一晚,我不但还清了欠酒,还让小兄弟欠着我的酒,我是债主了。
欠钱、欠酒,都是可以的,关键是你必须得讲信用,连本带利的还。
做人其实也一样,有时候,我们不知不觉或者是万般无奈地欠着别人的情,欠着别人的关爱,欠着别人许许多多,但你得记住,该还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