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信
说起竹棍,我们晚上去看电影时也带上。那时,看一场电影非常不容易,因此,哪个地方晚上要放映电影,这条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附近几个乡村传开。每当听到这类消息,我们个个心花怒放,心驰神往。放映电影的乡村,有时要翻过一座山头,走五公里的山路;有时要蹚过一条小溪,走三公里的土路。我们手中有一把自己制作的手电筒:在一截竹中放两节电池,再在外拉条线,电灯泡裸露在外头。这就是我们研制出的“手电筒”。我们尽量节省电池,但随着电池的渐渐变软,光线也渐渐变暗。
有一次,我们气喘吁吁地翻过一座山,刚到村口,电影就开始了。乡村放映电影,一般来说,一个晚上顶多放映两部,可那个晚上,一口气就是三部。在放映完第一部电影后,插播了一个节目,就是杂技表演。那个表演的人一会儿从口中拉出了一串又一串的彩带,一会儿又将一团团的“火”往肚子里咽,最让人不可理喻的是,他竟然将一条一米来长的老蛇抓在手上,一点一点地往自己的口中吞下去。看着他的咽喉和肚子胀鼓鼓的,我们心里头一阵恶心,实在不敢往下看。还好,接下来放映的是一部我们非常喜欢的战争片子,“答——答——答”的机枪声,一下子就把老蛇带给我们的恶心冲淡。夜色深了,我们五、六个小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蓝色的萤火虫紧跟着昏暗的手电筒光线,一直在我们的头上飞舞着,像一只只幽灵。下山的那条长长的石阶路,被密密麻麻的甘蔗林所包围,一阵山风刮过,从甘蔗林中发出一阵阵“沙——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像十面埋伏,充满杀机。此刻,我们的脑海中充斥着电影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还有那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蛇!”正当我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山路上行走,一边心惊胆战地提防着甘蔗林时,一声恐怖的尖叫,把我们吓得丢了魂似的,手中的手电筒也掉落下来,并顺着台阶滚到甘蔗林中。黑暗中,我们下意识地操起手中的那根竹棍,在台阶上猛敲起来。这一阵敲击,为我们壮了胆,一个同伴划了一根火柴,被山风吹灭了,他侧着身体,一口气掏出几根火柴划了起来,这才点着。仔细一看,哪有老蛇的身影?它早就逃之夭夭了!我们不敢怠慢,一刻也不停歇地往山下赶。终于,我们在屏声息气中,连爬带滚,来到山下。此刻,同伴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台阶上那条老蛇的可怕模样:腹大,体长,外表黑,行动快。这是一种妇孺皆知的老蛇,村里的女社员一听到它的名字,准会花容失色。
白天里,我们经常上山拾柴。在山上,我们掏鸟窝,练弹弓,做游戏什么的,玩得不亦乐乎。有一天,我们爬上一棵枫树,想采些叶子带回家。这是我们临出门时,大人交代的,他们说,夏天往鸡笼中铺一层枫树叶子,鸡就不会闷死掉。枫树位于山涧的上方,这棵有着悠久历史的枫树非常特别:在它的树干上,有一个大的树洞,像一个黑乎乎的圆盆。我们总想爬上树,坐在树洞上好好凉快一阵。山涧吹来丝丝凉风,我们所坐的树洞像一叶扁舟,凉风载着我们在空中轻轻地摇荡着。这是一种美好的享受。那天,我们又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地上树。突然,刚刚上树的那个伙伴没有像平日那样,坐在树洞上,而是快速地往上继续爬行着,之后,他紧紧地抱住树干不放,愣着一动也不动。我们在树下提醒他:“别往上爬,很危险的!万一树干断了,掉进山涧将会粉身碎骨!”他眼睛朝上,一声不响的。这是怎么了?原来,树洞上躲着一条老蛇!我们想上去救援,可树洞就在我们的头顶——就算我们有浑身解数,也帮不上忙。没有救急良方,我们只能干焦急。庆幸的是,刚才他到达树洞时,老蛇竟然没有伤害到他!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了,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我们的声音惊动了树洞中的老蛇,如果这家伙再往上爬行,树上的同伴就没有任何退路了。一场人和蛇的较量开始了!我们始终抬着头,观察树上的动静。这时,我们看到,老蛇正在往树洞外围探出了头,准备出洞。我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呼,而树上的同伴已是面无血色,一脸煞白。就在我们担心老蛇会继续往上爬行时,老蛇却慢慢地往下滑,当老蛇快要下地时,我们扬起竹棍,朝着树干,奋力地砸。老蛇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又是一阵乱棍,老蛇当场毙命。树上的同伴得救了。之后,我们再也不敢上树洞玩,那一个能让人舒服地坐着躲着的空中圆盆,渐渐离开了我们快乐中的视野。
我们离开了那棵枫树,来到一片岩石遍布的山地。红艳艳的杜娟花包围着大大小小的岩石,山上的景色是如此的美妙。我们开始搬动小岩石,寻找蟑螂。蟑螂晒干后,公社的药铺会上门收购,我们曾经用卖蟑螂的钱买了一大堆的连环画。石头下的世界,是蟑螂和蚂蚁的自由王国。一只只蟑螂装进布袋中,随着逮住的蟑螂的不断增多,我们的心情也一直处在亢奋中。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当我们撬开一块小石头时,一条老蛇赫然出现在眼前,我们心一慌,手中的石头松开了。石头如一颗子弹头一样,呼啸地滚下山谷,把山上的杜娟花压倒了一大片。
惊魂未定的我们丢下布袋,下山了。当我们走到一片龙眼林时,突然听到一阵:“哑——哑——哑”的声音。莫非是哑巴?生产队中有个哑巴,比我们大几岁,他特别擅长捉老蛇。哑巴是个“冷血动物”,平日里冷若冰霜,又非常霸道,谁也不敢去招惹他,和哑巴吵架,是非难分。他整日里都在捕蛇,山上、溪边,只要有草丛、岩石和洞穴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他曾经多次被老蛇咬伤,但他都是安然无恙。这让村里人感到满腹疑团。此刻,哑巴又在捉老蛇吧?好奇心驱使我们赶过去。只见哑巴和三个年轻人将一条老蛇挂在树干上,然后,哑巴用钉子钉住了蛇头。他们是在杀老蛇!哑巴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特制的小刀,一刀下去,一个蛇头齐刷刷地断了,掉落在地上,面目狰狞的蛇头看了让人不寒而栗。哑巴熟练地用小刀将蛇皮剖开hellip;hellip;最后,他们把蛇肉放在一个陶瓷缸中煮。火生得很旺盛,一会儿,他们津津有味地吃起了蛇肉。地上,老蛇斜楞着眼睛,正在望着他们呢!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杀蛇的整个过程,只看得我们心惊肉跳,惊恐万状,特别是当他们吃蛇肉时,一阵恶心袭来,赶紧逃离了hellip;hellip;
夏季中,我们还经常去池塘捉鱼。池塘中的水很少,也很烫。这是捉鱼的最好时机。在捉鱼过程中,我们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碰到水蛇。水蛇没有毒性,村里有好几个社员曾经被水蛇咬过,但都无身体大碍。我们还是时刻提防着水蛇,池塘陡岸上的洞穴,是水蛇的藏身之处,一旦发现这类洞穴,我们就提着水桶,不断地往洞穴里灌发烫的水,想把水蛇逼出来。有时,水蛇和鲇鱼共用一个洞穴,很难判断出。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把水抽干,再用锄头开挖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