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卫

小时候，我们脑海里的父亲是这个样子：矮而胖的他，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步履匆匆。每次回家，父亲从包里掏出总是“老三样”——一只喝茶用的瓶子，几本牛皮纸封面的工作簿，还有一副眼镜。只要公文包放在客堂里，我们就知道父亲没出门。这时候我们兄妹几个停止嘻闹，像小猫样地轻手轻脚进出，生怕有那点闪失冒犯了威严的父亲。
父亲那只简陋的公文包很少给我们带来惊喜。有一次，一个小伙伴得意地告诉我，他最盼他爸爸出差回来，因为公文包里装了很多吃的和玩的东西。回家后，我问母亲，为什么父亲和别人不一样？难道他不喜欢我们？母亲摸着我的小脑袋为难地说，不要羡慕别人。你爸爸是领导，他要考虑大事，没工夫顾及这些。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你们有一个热爱工作、一心为公的好父亲。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或许是母亲的提醒，父亲才回过神来弥补以前的疏忽。他那只破旧的公文包里偶尔会有一些小东西：一袋水果糖，一件很普通的玩具，要不就是几本连环画。但我们似乎已经告别了纯真的童年，对这些不再感兴趣。每到这时，父亲很失望。不过，他的眼神开始对我们变得柔和起来。他对母亲说，孩子就是孩子啊！都喜欢攀比。看来我以前对他们关心得不够。从现在做起，为时好像还不晚。
以后父亲换了只棕色的牛皮公文包，那只包他一直用到了退休。包里装过讲话稿、文件、办公资料、太空杯，像一些降压和救心丹等备用药也跟着多了起来。记得那一年，父亲到省城办事，听说我买公产房还差一部分款，从那只公文包里，他颤巍巍地拿出他们微薄的积蓄时，我心里一震，不争气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退下来后，父亲总喜欢端个小板凳，在落日的余晖中，坐在自家的门口，出神地看着大街上提着公文包下班的人。他失落地对母亲说，一个人的工作年限咋这么短呢？母亲把他的“心病”告诉我后，我专门买了一只很气派的公文包，父亲见了，喜欢得不行。他在这只包里装上象棋、报纸、老花镜和收音机，出门前对母亲像模像样地大声地喊道，老婆子，我“上班”去啰！只要有机会，他就对别人炫耀，你看看，这是我儿子买的，还是名牌呢！
公文包的变迁，见证了父亲为人和工作上的清廉和勤奋，传承着浓浓的父子情，记载着父亲对事业的眷念，对亲情“顿悟”的心历。父亲用过的东西都舍不得丢。如果把他一生用过的几只公文包摆放在一起，定会让人心潮起伏，百感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