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宇

人生是个大舞台，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筋疲力尽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许许多多的一幕幕像掠过心中的风，像浸湿双眸的雨，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永远忘不了那个春天。为了生活，经过多日的苦苦思考，我理解了卖草鞋的刘备，拍案而起，要做一件“壮举”:卖韭菜。
一个失眠的夜晚，我向邻居借了二十块钱作为我的原始资本，要用它去攫取我的第一桶金。
批发韭菜要骑自行车到县城去驮。睡了一觉我就披着满天星斗悲壮地出发了，吱吱作响的破自行车引来一阵狗叫声为我送行。
到了城里天才麻麻亮，商贩们却早已云集于此，熙熙攘攘地为着蝇头小利而挑选着一堆堆散发着芬芳气息的青菜。要低价买、高价卖才能多赚钱，小商小贩们正在绞尽脑汁地实践着分厘必争的经营之道。小本生意，不仅要在称头上动些手脚，批发韭菜时更要费一番心机，挑些成色差的买，再凭一张如簧的巧舌，赖韭菜也能卖高价。大概是我初涉此道，不谙其中的缘故吧，却来个琵琶反弹，挑着成色好的韭菜批发了一百多斤，每斤比别人多花了一分钱。
驮着韭菜兴致勃勃地来到一个镇子上，趔趔趄趄地推着自行车在人行如织的市场上走，我竟像当年偷了邻居两穗玉米被逮着了似的低着头。
走了一阵儿，不知不觉走出了镇子。望着空旷寂寥的田野，我停住了。前瞻后顾不见一个人，我试探着运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卖韭菜——” 喊出来了，我不禁一阵心跳，嗓子眼发干，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吆喝一声嘛!”
话是这么说，却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忸忸怩怩地硬着头皮踅回市场上来。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我的嘴像打呵欠似的张了几次，那几个字始终蹦不出喉咙，真恨死那几个字了。
“你这韭菜是不是卖的?”一个大嫂拦着我问。
“是是是。”我忙不迭地停住了脚，脸上堆着笑。
“我看你这韭菜成色好，可你不吆喝，还当你是送人的呢。”大嫂一边说笑，一边挑了一捆韭菜。我像模像样地称了一下，第一笔交易就这样完成了。
接过大嫂送来的钱，我充满了自信，脸上不再发烧了。“卖韭菜哟——”那几个字终于破喉而出。我的声音竟是那么嘹亮，嘹亮得让我终于找到了小人物的快乐。
“卖韭菜哟——”我的吆喝声和市场上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在阳光下汇集成噪杂而动听的大合唱。
我筐里的韭菜又黑又壮，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你一把，我一把地抢着拿。我一瞧这阵势，慌了，几十个人挑挑拣拣，根本不可能看得清，顺手牵羊的事随时都会发生hellip;hellip;当我心中忐忑地一一称过，人们都诚诚恳恳地把钱递了上来，我一边数钱，一边埋怨自己狗眼看人低，心中热浪翻滚。
一个大娘错把一元的钞票当成一角的给我了，我还给她。大娘激动得拍着我的手说:“你这小伙子实在，以后我认着你的菜买。”
两筐韭菜半天不到就被我卖完了，而有的小贩卖的还不及我一半。我把鼓鼓的一口袋零钱数了一遍，净赚了二十元!二十元，能扬眉吐气地给孩子买一个哭着要了多次的新书包，能给妻子买一条向往已久的花围巾。我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兴奋之极，一声吆喝脱口而出: “卖韭菜哟——”竟引来一人来买。
我不好意思地说:“卖完了。”
“卖完了你还喊什么?神经病!”那人白了我一眼。
我赶忙赔笑，心里偷着乐，风风火火地回到家里，准备明天再去驮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