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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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盘
【发布日期:2013-01-03】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明 信

一到农闲,父亲就去挑黏土,挑一担得走两公里,过称后,他拿出口袋中一张皱巴巴的纸,用木炭在上面记下了具体的斤数。这一天下来,他起码要挑四十担,一担差不多在一百五十斤左右。天黑回到家后,父亲草草吃了一碗饭后,就坐在煤油灯下,掏出那张被汗水浸透的、黑乎乎的纸张,用算盘一五一十地统计起来。一天走了八十公里的路,他也赚到了十八块的钱,这让他忘记肩头的肿痛,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不过,一会,父亲又不无忧虑地说,一路都是挑黏土的社员,跟田埂路上的蚂蚁搬家差不多,再说,挖黏土的田地都成了一大坑,有七、八米深,底下的黏土含有很多沙质,陶瓷厂的人不要了。好孬我抢了一天,明天再有力气也用不上了。隔了一阵,父亲轻轻地动了一下肩膀,又说,今天运气不好,差点被坍塌下来的黏土砸到。社员见黏土见底了,便争先恐后地开挖起来,坑底下的黏土越掏越深,最后坍塌了,有两个社员被埋住了,昏迷不醒,而父亲的一只箩筐也被砸烂了。如果再往前多走两步,被砸到的就是三个人了!说到这儿,父亲拨动算珠的手停了下来,他的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捏住一颗算珠。看着父亲那粗糙的指尖僵在那儿,母亲的心都碎了hellip;hellip;
第二天,一支送殡的队伍,呼天抢地从我家门前的马路经过,三个披麻戴孝的小孩走在棺材的后面。我们被这哭天抹泪的场景吓坏了。父亲说,昨天被黏土砸上的那两个人中,有一个已经死了,是一个女社员,她的身后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离开了这个算盘通用的年代里。母亲收回投在门外的目光,含着泪水,欲言又止。这一刻,屋子静下来,世界在这几秒钟内仿佛停止了转动。
我们经常上公社陶瓷厂玩。一到出窑时,很多社员都会到窑洞里搬陶瓷。这时的窑洞,里头热哄哄的,在冬天中,我们就躲藏到窑洞里,一股暖流包裹着我们。出窑时,最繁忙的是陶瓷厂的管理人员,屋里头的会计左右开弓,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见我们几个小孩有事没事地围着,看他打算盘,他笑了笑,故意变了一种手势,算盘打得更快了。一会,他掏出一毛钱,说:“去!帮我买两张油饼!”当我们把油饼送到他眼前时,他从抽屉中拿出几张复写纸,我们每人得到一张。我们如获至宝。那时,在我们的眼中,复写纸是一样神奇的东西!我们围着他打算盘,帮他买油饼,除了得到一张复写纸外,还会捡到他扔掉的香烟壳。这可不是一般的香烟壳,而是一种装着“过滤嘴”香烟的壳,这种叫“凤凰”牌的香烟,是那时最高档的香烟,一包卖价一块钱。“凤凰”牌的香烟有一股浓烈的香味,每当我们得到这样的一个香烟壳时,总是爱不释手的,不停地闻着。更重要的是,在玩香烟壳时,因为这种香烟的价格昂贵,我们不轻意出手,把屈指可数的“凤凰”牌香烟壳抛出。由于其它的香烟都是便宜货,一旦抛出一个“凤凰”牌的香烟壳,那就相当于别人手中一大叠的香烟壳。
刚开始时,我们被陶瓷厂会计打算盘的技艺所折服,而后来,我们看他打算盘,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在乎的是他的“凤凰”牌香烟壳。渐渐地,他也发现了我们的这个爱好,就故意把香烟壳放回口袋。他仿佛是在钓鱼,香烟壳就是他手中的诱饵,而我们小孩就是等着上钩的鱼!
我们读书后,学校里有珠算的教程。我向父亲说起这事,他也答应把算盘借给我用,只是不停地吩咐说,算盘不经摔,一定要小心,不要掉到地上,不要碰到石头,不要在课桌上转动hellip;hellip;父亲一连说了几个“不要”,可见这一副算盘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他还在算盘的两头拴上了一条带子,说回来时,就把算盘背到身上。那时的算盘,就像一个大棋盘,珠子有一枚铜钱那么大,看起来挺笨重的,放学后,背在身上,我们一跑动,算珠就上下跳动,不停地发出“哗——哗——哗”的声音,极像溪水在流动。
这期间,学校流行玩一种薄薄的铁片,这种铁片金灿灿的,剪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蝴蝶形的,有老鹰形的,有如来佛形的,有猴子形的,也有锤子形的。我们的口袋中都有一大把铁片,下课或者放学时,大家就站到红砖砌成的墙壁前,把铁片重重地砸向墙壁,铁片反弹出来。谁的铁片反弹得远,谁就先站在自己的铁片前,然后用手抓住铁片,瞄准靠近自己的铁片。如果你砸到了,那别人的铁片就是你的了。赢得第一分的你,紧接着可以瞄准其它的铁片,一旦你失手了,就由铁片反弹距离第二的那个人来玩hellip;hellip;
因为玩铁片实在太刺激了,我们不停手。这时,天黑了,生怕太晚回家挨骂,我们赶紧向家中跑去,没想到,因为跑得太急,我一个踉跄,重重地摔了一跤。这一跤下来,算盘阴差阳错地坐到我的屁股下,而整个人也跟着珠子向前滑去。当我爬起来一看,吓呆了:算珠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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