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野
我们咕噜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明了原委。跟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哑巴交流,我们是百口莫辩,真的非常烦心。几个月后,哑巴在马路上追赶装载甘蔗的手扶拖拉机,完全像一个明火执仗的强盗。开车的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停下车,拿着发动机的长柄追上来,将哑巴痛打一番,打得哑巴歇斯底里,呼天抢地。他还不解恨,硬是罚了哑巴一场电影。从此,哑巴名声扫地,成了过街的老鼠!
在卖冰棍过程中,我们还碰上一件可怕的事。有一天,我们阴差阳错地往山谷中走着。穿过这个山谷,我们可以去另外一座村庄卖冰棍。正当我们往山谷里走时,只听到一阵急促的笛声从山上传来。“不好!山上要炸石头了!”慌乱中,我们拔腿就往回跑,刚跑了几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山鸣谷应,震得我们昏头昏脑的,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掉落在距离我们几米开外的地上!这情景就像电影中的战场一样,被追赶拦截,狼狈不堪,场面异常恐怖!
在卖冰棍中,我们所经历的酸甜苦辣,那是数不胜数的。邻居那个收鸡蛋的大伯,跟我们小孩很合得来,一到晚上,我们就到树下,听他讲故事,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心中装着一大堆的故事,他娓娓道来,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有一天晚上,他突发奇想:“要不,明日你们跟着我,我收鸡蛋,你们卖冰棍,一起走路也热闹。”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们一拍即合。第二天,他挑着一担篓子,我们轮流背着冰棍箱。每到一处,他就站在门前大埕上,大声叫喊:“收——鸡——蛋——勒”他的话音刚落,我们也脆生生地叫喊着:“卖——冰——棍——勒”一些认识大伯的阿婆见此,一脸疑惑:“从哪个石缝中蹦出两个小孩?”这会,听到我们的叫喊声,屋里的小孩争先恐后地跑出来,缠着阿婆,说要吃冰棍。这正中我们的下怀!结果,在一座集体厝中,我们就卖了好几支冰棍,阿婆刚接过大伯给的角票,就重新落入我们的口袋中hellip;hellip;这一天下来,我们把冰棍卖得一干二净,我们和大伯皆大欢喜!
第二天,我们又兴高采烈地跟着大伯上路,在一座集体厝,我们还没来得及喊叫卖声,一条狗凶神恶煞般地冲向我们。这阵势像雷霆的威势,像万钧的力量。一股寒意和恐惧正在无情地向我们袭来!惊惶失措中,同伴下意识地摘下头上的斗笠,保护自己的前身,而我也把箱子挪到了胸前,箱子瞬间成了我的一个盾牌。这条长得虎体熊腰的恶狗胡搅蛮缠,向我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撞,它的爪子一下子就把箱子前面一层塑料撕破。大伯就地取材,抓住扁担,奔向恶狗。此刻,他手中的扁担便是战场上的锣鼓,以壮声势。恶狗被吓退了,站在远处,依旧虎视眈眈。有了这次经历,我们在卖冰棍过程中,打狗棍不离身。
这样,我们天天跟着大伯走村入户,每天都能卖出一箱子的冰棍。一天,天下着雨,大伯又生病了,我们无法跟着他走,就打算去电影院卖冰棍。电影院一天放映四场,那时的电影院异常火爆,场场爆满。晚上六点,第二场的电影放映完了,出场和进场的人流交汇在一块,谁还有心思买冰棍?我们决定进入电影院的大厅卖冰棍。这个时候,电影还没有开始,进场的观众听到我们的叫卖声,纷纷掏钱买冰棍。
就在此时,一个电影院的管理人员走过来,一把拽过冰棍箱,向着大厅外面走去。我们紧跟着出去。 “今天不把箱子没收,我就无法解气!你们天天跑到里面卖冰棍,电影院里满地都是纸张,我扫到下半夜也没扫完!等这一场电影放映完后,你们进去,把满地的冰棍纸拾起来!”他眼睛圆铮铮地瞪起来,嘴角拉开,一时恼羞成怒hellip;hellip;这副凶巴巴的神情,只唬得我俩浑身战战兢兢。那一刻,我们的心仿佛被铁锤猛击了一下,脸上火烧火燎的,觉得自己像是讨饭的叫化子被人捉弄,又像是傻子被人戏耍。正当我们不知所措时,一个刚要进场的熟人看见我们,就过来打圆场,说了一大堆的好话,电影院的管理人员这才把箱子还给我们。夜晚中,我们上哪儿推销自己的冰棍?这个管理人员,他的举动就像夏季中来势汹汹的洪水,一瞬之间,卷起多少绝望。
第一次来电影院卖冰棍,就触了霉头,我们悻悻地离开了。出了电影院,我们抬头一看,外面又开始下雨了。这半箱子的冰棍该卖给谁呢?这一天,我们的生意亏本了hellip;hellip;
后来,有一次,我们去看电影,出场时,故意在那个管理人员面前扔了一张冰棍的包装纸,头也不回地朝街道的方向飞奔。远远地,我们还能听到他喋喋不休的骂声。当我们再一次去看电影时,担心上次的恶作剧后会被那个人认出,所以,在进场检票时,我们特意把头压得很低。他显然没有认出我们,看电影的人实在多,他哪能记清每一张脸孔?
回想那段卖冰棍的日子,心里头有喜的,也有阴的。不过,这的确是一种铭心刻骨的经历。 (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