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林
山,种满了我童年的记忆,站在山土之上,脚踩着寸寸黄土,鼻尖仿佛就闻到了旧时光的气息,给人以恍若隔世之感。恍惚间,我看到了童年的我在山头奔跑,在桃树上攀爬。
幼时,正是嘴馋的年龄,沉浸在吃的幻想里无法自拔,看到学校里家境稍好的同龄伙伴一裤兜的零食,羡慕之余,总是不停地吞咽口水。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大山深处。山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有花生、野桃、毛豆等,山下的田里种着一地的西瓜,农人躺在临时搭建而起的木帐篷里看守着,时而朝瓜地四周张望几眼,时而倚在帐篷的柱子上打着盹儿。
蝉鸣声四起的夏天,农忙过后,大人吃完饭在凉椅上打盹睡觉时,我们几个玩伴便相约出了门,往山间那条小径走去。
我们伙伴几个行走在村庄的石头小径上,步履轻缓,仿佛怕惊醒了睡梦中的村庄。到了山脚下,一地绿油油的西瓜一下子闯入眼中,直看得我们口干舌燥,眼睛发出绿光。卖豆腐的老张见一群孩子默默地走来,走出帐篷,不时地在瓜地四周晃荡着。豆腐张是村里的厉害角色,有一年一个孩子偷他地头的西瓜被抓,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闹得满城风雨。豆腐张走到地头,我们伙伴几个一一从他面前走过,不敢直视,豆腐张像审视犯人一般,盯着我们几个,直盯得我们身上起鸡皮疙瘩。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不知名的虫儿伏在草丛深处鸣叫的声音。快离开瓜地时,豆腐张忽然大喊一声,等一下,送个西瓜给你们吃,以后要是看见有人偷瓜就告诉我!走在后面的我一手捧过西瓜,心底美滋滋的,喉咙禁不住先吞咽下了几口口水。
在山上一个山风呼呼的地方,我们席地而坐,一手捶开西瓜,然后一抢而空。一个西瓜只能解解渴,显然不能填饱我们四、五个人的肚子。很快,我们几个便猴子般攀爬着上了树,几个红透了的桃子躲藏在茂盛的树叶丛中,随风摇曳。我们整个身子紧贴着树枝,几乎与树融为一体。把熟透的果子摘下,用衣服一擦,我们便骑在树杈上狼吞虎咽或细细咀嚼起来。一次,我正骑在树杈上吃桃,边吃边朝树顶张望着,树下的凯子朝我吆喝了一声,然后迅速爬上树来,朝一边的枝头顶端爬了上去。很快,一个红里透白的桃子落入凯子手中。原来,这小子之所以出手这么迅速,而且还吆喝了几声,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担心我一不小心看到了树顶的那个桃。
山顶草木茂盛,挺拔的松树直入云霄之间,左右伸展的树枝相连在一起,把刺眼的阳光遮挡在千里之外。偶尔几缕阳光从叶缝之中洒落而下,掉落在身,也无强硬之感,顿觉软绵绵的。地上有几寸厚的草坪,躺在上面像躺在了母亲新晾晒好的棉被上,仿佛闻到了冬日阳光的味道。
山,就在那里,以固定的姿势矗立在村头,亘古不变,像是有一条巨大的根系深扎于村庄深处。山,藏在我内心,像是故乡的根须深扎在我内心深处。我深信,有那么一天,漂泊在外的我终究要回归故乡,重新成为大山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