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山上的田地不肥沃，社员种的都是地瓜，还有一些高粱。在高粱地中，同时栽种着地瓜。社员种高粱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做扫帚，高粱收成后，社员把秆编织成一些扫帚，在扫帚上系上一条红绸带，之后，他们把扫帚挂在墙壁上。有些社员经济状况好一点，他们在“四目厅”的厅堂铺上红砖，这红砖可是他们的一块“宝玉”，他们时常用高粱扫帚扫地，整个厅堂一尘不染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中元节时，用高粱的子实做“软粿”。中元节吃“软粿”，这是乡村的一种习俗。刚蒸出的“软粿”红褐色的，社员蘸着黑糖吃。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特别喜欢吃，因为“软粿”不用咬，掉光了牙齿也吃得了。
高粱是农历七月初收割的，而西瓜早已成熟了。山上的西瓜，大小参差不齐，但普遍以小个子为主，有的甚至只有拳头大小，和溪畔的鹅卵石差不多。所以，山上的西瓜地，看上去像一片鹅卵石遍地的溪畔，这不我们把西瓜地，比作是“地雷阵”，把上山偷摘西瓜的行为，说成是“踩地雷”。山上的西瓜没有人照看，我们商定晚上上山，好好地吃一回西瓜。白天，我们到山上踩点；到了晚上，我们每人带着一把自制的手电筒，悄悄地摸上山来。夏日的夜晚，露水非常重，打湿了我们的裤角。路上，我们不敢打开手电筒，做贼心虚，生怕被人发现。夜行军中，同伴从田埂上掉落下来，还好，山上的梯田落差不到两米。同伴吃了哑巴亏，却不敢声张。我们继续在夜色下摸索着，突然，我们看见：前面一块田地中，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谁？”我们颤抖着身体，厉声喝道。那人没有应声。我们提高了警惕，又问了一遍，依旧是一阵沉默。我们此刻是关帝庙失火，慌了神！大家纷纷打开手电筒，一照，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一个稻草人！西瓜成熟时，山上的鸟儿从四面八方赶来，享受甘甜的西瓜。社员用最原始的办法——在西瓜地中摆设一个稻草人。鸟儿没有被吓坏，倒是把我们吓出了一身冷汗。真是虚惊一场。
几经波折，我们终于摸到了西瓜地里。进入“地雷阵”，开始“踩地雷”了！正如牛见草地一样，我们满心欢喜，大家打开手电筒，恨不得多摘几个大的。这会，我们算得上是蝉鸣蟋蟀叫，各唱各的调。夜色下的西瓜地，清风徐徐，空气清新，让人精神亢奋。山上的西瓜皮特别薄，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戳就破，我们饿狼吞食，大吃起来。因为水分供给不足，山上的西瓜虽说个子小，却特别甜。
正当我们享受眼前的美味佳肴时，不远处有一束雪白的光，在向我们快速移动着。“是护林员，大家快逃！”社员平日用的手电筒，里面装上两节电池，而护林员的手电筒装上三节电池，光束特别亮。那光束让我豁然开朗。护林员经常上我家讨水喝，他挎着一把手电筒，像是背着一把猎枪。有好几把手电筒同时打开，这也同时把我们的踪迹暴露无遗，这不，护林员发觉后，正向我们逼近。听到我的叫声，也看到越来越近的光束了，大家迅速关掉手电筒，逃之夭夭了。拆庙散和尚，各奔东西，此刻的高粱，高两米，穗低垂着，像一串鞭炮悬挂着，成了我们面前的一只拦路虎。高粱地也像一座壁垒森严的城堡，想从里面冲出去都很难。奔跑中，高粱的穗兜头盖脸地撞上我们，它们如一把把扫帚一样，扫着我们的脸。大家要么用手拨开高粱跑，要么猫着腰跑，而西瓜地中，那密密麻麻的藤，就是一条条草绳，将大家的脚钩住，大家想快跑都很难。我踩上一个烂西瓜，西瓜皮圆圆滑滑，把我放倒了，倒地时，嘴巴刚好砸上了一个西瓜，满脸都是西瓜瓤！最要命的是，刚才这一摔，我手中的手电筒也甩出去，掉在瓜藤中。我心急如焚，在湿漉漉的瓜藤中搜索着，但没有结果，见护林员的光束距离西瓜地只一步之遥，我心中嘣嘣直跳，只好作罢，一路奔命。
这次“踩地雷”的结果是，除了丢失一把手电筒外，高粱撕破衣裳，也割破我们的脸部，还受到了一场特别的惊吓。敝帚自珍，那把自制的手电筒，是我们“夜行军”中的一条补给线，去池塘钓青蛙、进山涧掏鸟窝、上邻村看电影，都派上用场，而在惟一的一次偷西瓜中，我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冥冥之中，受到了惩罚，真是悔不当初。
那个夜晚，我们有一段铭心刻骨的经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