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盛夏中，社员常常把青瓜切成细块，晒干后，蘸着酱油吃。这是老少皆宜的好菜。街头有卖西瓜的摊子，他们把西瓜切成大小相当的若干块，西瓜上面罩着一张小网兜。卖西瓜的人手中拿着一把扇子，不停地驱赶着苍蝇。我们时常上街头捡西瓜皮，把西瓜皮的里外两层削一点，洗干净后，用菜刀切成细块，晒到米筛上。西瓜皮、地瓜叶、丝瓜、青瓜，这是夏日中的好菜。
那时，种西瓜的人比较少，社员缺少粮食，他们哪怕真的种上了西瓜，那块地也是种粮食欠收的“鸡肋”。所以，西瓜卖得贵，吃的人少，我们不容易捡到西瓜皮。公社陶瓷厂的员工多，做陶瓷有很多道工序，刚开头是和黏土，不停地揉呀捏呀，像搓揉面粉一样，手中的那把钢弓便是一把锋利的刀。紧接着，便是做泥坯。把黏土放入转盘的中间，他们弯着身，右脚飞快地转动着盘子，两只手开始工作，黏土在他们的指间飞过hellip;hellip;他们妙手天成，只看得我们眼花缭乱。他们手中有钱，夏日口渴难当，便经常吃西瓜。陶瓷厂也成了我们捡西瓜皮的一个来源地。一天，我们几个人都在等员工吃西瓜，他一吃完，我就追上前。哪知，我踩上了黏土，摔了个跟斗，头部距离转盘只有数厘米。员工快速把面如土色的我扶起来，说，“就差一粒米！你的脑袋就要开花了！”我惊魂未定，他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用“一粒米”来形容当时的危险境地。转盘转动的速度快，如果头部碰到了，肯定甩出去。刚才这“飞蛾赴火”的一瞬，真的好险！
陶瓷厂是个男人的世界，这儿常常是骂声和笑声搅混成一片，而这儿也是西瓜的一个消费大户，我和同伴决定尝试一下：卖西瓜。把西瓜切开后，我们用一个大脸盆装着，上面覆盖着一块平日过滤豆浆的纱布。我们是中午去陶瓷厂的，这个时间段，天气炎热，陶瓷厂像个蒸笼，没有一丝风。员工个个赤胸裸背，他们有的躺在脏兮兮的木板上打盹，有的斜靠在墙壁上摇蒲扇。我们的到来，打破了陶瓷厂的宁静，“快来吃西瓜嘞！”有人高声叫喊着。这一声大喊大叫的，像午后的闷雷，把大家惊醒了，争先恐后地抢西瓜。许是毒辣的阳光，把他们身上的水分榨干了！一大盆西瓜一扫而空，他们解了渴，我们赚了钱，还回收了一大堆的西瓜皮，一举两得。卖西瓜是个大美差！后来，我和同伴相约，一人卖冰棍，一人卖西瓜，所赚到的钱倍增，难怪员工开玩笑说，我们是骗钱的小妖精！
数天后，当我走到一条小路时，意外拾到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我心中一阵狂喜。清点了一下，一共是十二块四毛钱。这可是一笔巨款！要知道，当时，那些领工资“吃皇粮”的，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十几块钱。惊奇和喜悦的心情搅和在一起，天上掉下大馅饼，手中攥着钱，我心口怦怦直跳。
我观察了一下，这大中午的，周围没有一个人丁。正当我往回走时，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走过来，一看，是陶瓷厂的员工，具体说，就是那天在转盘边把我扶起来的那个人。他低着头，东张西望的，一张苦瓜脸。他差点撞到了我，并从我身边而过，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问了钱的事。我张开手，他看到我手掌心的钱，大喜过望hellip;hellip;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他感念不忘，抱着一个大西瓜上我家。被吵醒的父亲望着他手中的西瓜，满脸疑惑。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并把西瓜搁在桌上。父亲忍不住笑了起来，并把西瓜塞给他，他不让。俩人推推搡搡中，那个西瓜再次回到了桌上。这个西瓜很甜！
除了捡西瓜皮外，我还把西瓜的种子收集起来。门前有两块空地，一块种着苋菜，一块种着空心菜，苋菜花花绿绿，空心菜绿油油的。因为经常料理，给菜地追加灶灰之类的土肥，这两种菜长势非常好，路过的社员说母亲，“把菜种成一片花草！”一天，我然发奇想：何不在菜地中也种上西瓜？说干就干，我在菜地中均匀地撒下了西瓜种子。西瓜长出了茎蔓，开了淡黄色的花，这让我万分激动，一个个球形、椭圆形的果实，从我的眼前掠过。不知不觉间，我的热情一天天地消退着：菜地中的西瓜寥寥无几，而且个子很小，顶多拳头那么大。一天，几只公鸡从笼舍中溜出来，争先恐后地进入菜地，那仅有的几个西瓜，成了它们的一顿美味佳肴，连皮带瓤，一点不剩，菜地中只留下点点红色的西瓜汁，像一滩鲜血！我义愤填膺，操起扫帚便向公鸡打去。公鸡纷纷逃走，在远处向我乞哀告怜，其中有一只公鸡，平日里，它会追赶着人啄，这会，它竟然伸长脖子，扬起鸡冠，抖动翅膀，向我猛扑过来！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我有点气急败坏，抓住时机，把它撂倒。母亲见此，大笑，说我跟公鸡斗什么气的，瞎闹腾！一句话把全家人惹得哈哈大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