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东升
三十多年前,十岁的我,第一次品尝了人生的羞辱和苦痛。
一天傍晚,生产队里的干部们,聚在我家草屋的后面,吵吵嚷嚷,我的母亲夹在人群中间,伤心地哭泣着,口里申辩着什么。生产队队长是一位莽汉,他虽一字不识,但平时在生产队里却是说一不二。只听他大声说:“有人向我举报,你把生产队的柴火偷到家里了。你老实交待,承认了,我们将从宽处理。”
母亲说什么也不肯承认,因为她真的没有偷。母亲只是哭着,她朝天发誓,指着头顶上的青天说:“我要是偷了生产队的柴,就让人把自己家的三间房屋烧光。”但是队长他们哪里肯相信母亲的辩白。一会后,我的母亲却哭着喊道:“是我偷的,求你们不要找我丈夫的麻烦了!”当时父亲正在外面的一所学校教书。
我当时正和几个小伙伴在一处玩耍,听到吵嚷声,都赶过来看热闹。我不幸看到了令我终生难忘的这一幕,当时的感觉就像有一把尖刀直刺进我的胸膛。我了解母亲的品行,打死她她也不可能偷生产队的柴火。但是她为了保护父亲,才违心地承认了。小伙伴们一看这事与他们无关,就一起去别处做游戏了。我没有再跟他们一起去玩了,而是独自一人来到屋后的一处茅草地里,我跪在地上,头埋进草里。我无声地哭着,眼泪像一条小溪似的,哗哗流在草地上,我也不知道我的眼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泪水,像山洪暴发似的,流得如此酣畅,如此汹涌,难以停止。母亲承认偷窃之后,队长干部们以及看热闹的社员陆续离开了,母亲也流着泪回家了。天完全黑了下来,母亲见我还没有回家,出门寻找我,喊我的名字。终于她发现了我,看到我跪在草地上,心痛地说:“孩子怎么了?一个人在草地上hellip;hellip;”
后来,一个好心的邻居不相信我的母亲会偷生产队的柴,他把我家砍的柴,与生产队里的柴,进行了比对,一目了然,这两种柴不是从同一座山上砍下的。于是他找到队长和其他干部,请他们来作鉴定。看过之后,他们才不得不承认,他们冤枉了母亲。母亲的不白之冤才得以洗清。
这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把它当作一本老日记,珍藏在心灵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