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放牛是我记忆中的一件大事。
腊月里,我远远就能看见大队长带着生产队一帮人。大队长牵着一头牛犊走在前面,牛犊走得慢,后面的人也慢吞吞地跟着。他们沿着马路,向着我家的方向走来。一大帮的人带着一头牛犊瞎逛着,这是干嘛去?
一会,这帮人来到我家门口,大队长把牛犊系在门前的苦楝树下。他们的到来,让我一头雾水:他们到底唱的是哪出戏?父亲不在家,我飞快地往数公里开外的山上冲。一见到父亲,我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家中来了一大堆人!大队长还牵来一头牛!”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真个闷葫芦,把父亲搞糊涂了,反正一听说“大队长”这三个字,父亲扭头就往家中跑。在那个年代,大队长可是一个人物,在大队中呼风唤雨的,大家经常在广播机中听到他那洪亮的声音,他也是父亲见过的最大的官!
我跟在父亲后面,拼命地跑着。不一会,我们到家了。大队长抓住父亲那双粗糙的手,说,快过年了,大队本想给你家发点粮食,但想来想去的,最终还是决定给你家买一头牛犊。你们养了一年半载后,有了牛,就不愁没有吃的。大队长说的可是实在话,那时的社员,爱护耕牛胜过他们家中的娃娃,一头耕牛顶得上几个劳力!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这突如其来的大好事,仿佛是发生在梦境中,只让父亲喜笑颜开的,他紧紧攥着大队长的手,连声道谢。
送走了大队长他们后,父亲迫不及待地来到苦楝树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牛犊红褐色的背,抚摸着牛犊小巧玲珑的牛角。我也是,一会拂着牛犊的尾巴,一会和牛犊对视着,瞧瞧它的大眼睛。这是一头非常乖巧的牛犊!过了好一会,父亲才想起什么,说:“这牛犊刚上我们家,得赶紧挑些干净的土,好让它晚上睡个安稳觉!”听父亲这么一说,我们都大笑起来:父亲把眼前的牛犊当成自己的一个孩子了!父亲上山挑了几担干燥的土壤后,用锄头把土壤碾成细粉。到了晚上,把细粉铺在猪圈中,他还不放心,担心牛犊在寒冬腊月中受寒,又上了柴火间,搬来一大堆的稻草,铺在细粉上!父亲这一代人,他们对耕牛的那份感情,跃然纸上,无可复加!
有了这头牛犊后,我的放牛生活也开始了。正是隆冬腊月的,山上是一片枯草,我便带着牛犊去甘蔗田。春节前的这一段时间,社员们赶着砍甘蔗,好换点过年的钱,以及做红团所需要的蔗糖。田野上的甘蔗林像一座城堡,我们经常在甘蔗林间穿梭,人好比走进了一个大迷宫,找不着北。随着甘蔗的砍伐,眼前的这个大城堡像缺了一个个口子一样。在这些“口子”中,田垄上到处都是甘蔗末梢,牛犊低着头,贪婪地吃起来。我还在甘蔗田中找到了一节甘蔗,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个季节吃甘蔗,甜蜜的是嘴巴,冰冷的是肚子!甘蔗的末梢,叶子有点硬,我抓起叶子,抽丝剥茧,把老化的叶子去掉,剩下的都是嫩嫩的叶子,像竹笋一样嫩,一样脆。我把剥完的末梢送到牛犊的嘴边,牛犊忘情地啃着,咬着,发出一声声细小的声响。牛犊的肚子渐渐地鼓起来了,我依然在喂,而它依然配合地张开嘴巴,不时擞了擞腿,把爬到腿上的毛虫抖落下来hellip;hellip;
冬日的田间,有点冷,风刮着甘蔗叶子“沙沙沙”作响,但我没有停止剥。也不知过了多久,牛犊开始心不在焉了,它左右摇晃着头,似乎是向我摆摆手:“吃饱了,回家呀!”我又剥了一阵,把牛犊吃剩的甘蔗末梢带回家,让它半夜当“点心”吃。当我把牛犊牵回家后,父亲走过来,轻轻地摸着牛犊圆滚滚的肚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二天,我和邻居一块上甘蔗林放牛。路上,我们商议:待会多剥点甘蔗末梢,它们吃的期间,我们去小溪边玩一阵子。两只牛犊像一对好朋友一样,尽情地享受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我们也放心离去了。这条小溪穿过整个村庄,在甘蔗的附近,小溪在此来了一个大拐弯。在拐弯处,沉淀着一个小沙丘,我们手中拿着一块磁铁,磁铁不停地在沙地中移动着。沙地中那些黑色的沙子,一下子就被磁铁吸引住。磁铁周围的黑沙子不断聚集着,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我们把黑色的沙子剥下来,倒在牛皮纸上,再用磁铁吸引黑色的沙子。听说,社员以前还在沙地中炼钢,他们那时也在寻找溪中黑色的沙子!黑色的沙子能够炼出磁铁来,这是社员告诉我们的,这不,我们听信了他们的话,经常上溪边寻找这种沙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