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这对收鸡蛋的父子白天干活,晚上闲着。这不,同伴看别人骑自行车,不觉手痒,便找到这个空档,向他们借自行车。借车的事,同伴原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不到,他们满口答承下来了。我们心中暗喜。
马路的对面有一个砖瓦厂。夜色下的砖瓦厂静悄悄的,我们开始学骑自行车,因为我学过了,成竹在胸,顺理成章成了同伴的“师傅”了,陪着他在偌大的场地中转圈。我早已是满头大汗了,而同伴却是巴掌被蚊咬,不禁手痒,他越学越上瘾,不肯停歇。见我坐在场地上,他逞起性子来,一声不吭地推着自行车,自个儿练起来,哪知,没有人扶着,他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带着自行车径直奔向场地边的水池。这个水池有五十平方米,泥工把黏土倒进水池中,往水池灌满了水。黏土浸泡了三天后,泥工站在黏土上,不停地踩着,把黏土踩结实。接下来,他们开始用钢弓反反复复地割着黏土。最后,泥工用一根木棍插在已割断的黏土上,把黏土扛到加工砖瓦的场地边。这几天,水池中正在浸泡黏土,而同伴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水池中。深陷进烂泥堆中的他,呼天抢地,鬼哭狼嚎的,这泡了水的黏土,像糖果一样,把他的整个身体粘贴着,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成了泥人,自行车也是,收鸡蛋的说:“瞧你这个样子,活活是个疯子!”洗了好一阵。同伴是耗子咬木箱,嘴硬得很,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又张口借自行车了。他们说,外面还下着雨呢!我们都焦急地等待着。好在这雨干脆,不久停了。雨后,月亮更显得澄莹皎洁hellip;hellip;
连续几个晚上开“夜车”,再也没有横生枝节,同伴如愿地骑上了自行车了。一天,我们从收鸡蛋的儿子嘴中得知,晚上附近大队放映电影。到了晚上,我们得寸进尺,张口向他们借自行车,想去看电影。他们迟疑片刻,才接着往下说:“走五、六公里的夜路,你们敢吗?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出了问题,再掉进黏土坑什么的,你们可别来找我们!”他们又在提同伴掉进黏土坑的事,似乎是往同伴的伤口撒把盐巴。同伴踌躇满志地拍着胸脯,说,“不是我们逞能,一个晚上走十公里算不了什么。还怕这区区的一段路?”
我们骑着自行车出发了。这是我们第一次骑着自行车去看电影,心情非常激动。去那个大队的路真的不好走,当我们到达时,夜色降临下来,电影开始了。那时,只要大队放映电影,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倾巢而出,露天电影是人们唯一的文化娱乐。见我们推着自行车来,周围的人还特意朝着我们看了几眼。
一个晚上放映两部电影,总是让人觉得不过瘾。这不,转眼间,电影结束了。同伴边骑着自行车,边跟我回味着电影中的某些情节。正当我们津津乐道时,自行车倒下了,它的轮胎深陷进路边的泥沙中。刚才这一摔,那把自制的手电筒也掉落下来,再次打开时,却亮不了,灯泡坯子裸露在外。接下来,我们得摸黑穿过一片甘蔗田。这个季节,甘蔗正在长个子,叶子特别多,一阵风刮过,甘蔗叶婆娑起舞着,和电影中敌后武工队把小鬼子引进的青纱帐一样,在夜色中令人毛骨悚然。突然,我俩同时尖叫起来:前面有一个黑影,纹丝不动地站着!黑影好像是在等着我们似的。谁敢捣乱?我们手中的石头可不是吃素的,往黑影方向抛了一块石头。“叮当”一声,石头撞击到黑影,而黑影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真是活见鬼!此刻,我们手中的石头,便是一把冲锋枪,密集的“火力”向黑影射击着。我们又朝着黑影抛石头,又是几声“叮当”。这声音让我们心生疑惑,也让我们的恐惧倍增:在这荒郊野外,我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黑暗中,我们和黑影僵持着,对峙着,踌躇不前。我们后脚紧挨着前脚,不敢迈步。
一阵可怕的沉默过后,我拼命地按着自行车的铃声,想和黑影短兵相接。尽管我们使出浑身解数,但黑影站立如故。“丁零零”,在这声音的助威下,我们推着自行车,一口气冲破封锁。慌乱中,自行车的脚踏板蹭了我的脚踝。最要命的是,只听“嚓”的一声,自行车掉链了!
天呀,黑影竟然是路边的一棵电线杠!那时,广播机的电线杠遍布田间地头,站得浑如真人一样,不,在夜色的衬托下,电线杠便是一具僵尸!黑暗中,我们自欺欺人,又是何等的悲喜交集,上演了一幕幕的滑稽戏!这会,我们瞎子摸象,蹲下来,开始鼓捣着链条。我的手一环一环地把链条套上,只有做到环环相扣,自行车才能继续前行。哪知,我还没来得及全部套上,同伴就开始用手摇动脚踏板。瞬间,我的手指被卷了进去,大呼小叫起来。当手指从链套中抽出来后,同伴擦了一根火柴,只见手指沾上黑乎乎的机油,鲜血从机油中冒出,一种钻心的疼痛,袭击着全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