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军
母亲的针脚,永远是那样细细密密,匀匀称称,绵延不绝。
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艰辛的生活背景下,母亲为省下裁缝钱,家里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裁,手工缝。母亲在空闲时,也曾教我们缝补,她说,要紧的是针脚平整,不能粗针大线地缝,要不急不躁。可我们只是缝个新鲜,三下两下就不弄了,永远也学不会母亲那匀称的针脚。
我上了初中后,大孩子的衣服要复杂些,母亲的裁剪本来都是自学的,为了让我们的衣服好看点,就请人从上海带来剪好的衣服纸样,照着上面剪,然后再用手工缝出来。后来,母亲还挤出生活费,买了一台缝纫机。脚一踏, “哒哒”一阵机器响,衣服就缝出来了,快得多。
缝纫机的针脚当然更密,更好看,更快。从此,我们有了更好看的自裁衣,母亲却并没省力。比如,袖子在安上去的时候,衣领在弄上去时,都是考手艺的,母亲常常长吁短叹,当然,最终还是让那些细细的针脚,密密地爬上了该去的位置。而且,母亲的同事、亲友,甚至我们的同学,都会拿衣服来请她帮忙。我们常常看到她在深夜的灯下,为那一些针脚忙碌。
到我们参加工作,家庭条件变好,衣服也都是请人做或买,我想,母亲总不该再缝纫了。没想到,那台缝纫机,却只是稍为闲点,因为这时又流行自制沙发布、做床上用品等。后来,随着外孙们的到来,母亲更是忙着缝这缝那。孩子们的衣服,总是母亲自己做。有时还会做些美丽的贴花,那贴花的针脚,仍是手工缝的。
孩子们大了,母亲已七十高龄,戴上了老花眼镜。但她还是常常剪和缝。她不愿浪费任何东西。破了的伞,伞骨用来做成各种厨房用的挂钩,伞面都用来做成口袋,实用而好看。甚至旁边会议室扔了的标语布,母亲都缝成了各式桌布。近几年生活好了,旧衣服没人要。母亲又把它们改成座垫和靠枕,除自己家用外,还送给亲友。她那些密密的针脚,伴随这些东西,去了亲朋好友所在的外地。
人们总是夸奖母亲的勤劳和善良,拿到她缝纫的袋子、垫子等小礼品,都十分喜爱。夸奖我有这么能干的母亲,逢此时,我又有一丝心疼的感觉。
母亲的针脚,就这样伴随她的人生岁月,走过了半个多世纪。在这漫长的日子里,社会的风雨,家庭的变故,母亲有过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但她总是处之泰然,犹如她那些针脚,不声不响地走着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