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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
草木灰
【发布日期:2013-07-30】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明信

那时的社员,特别会种田。他们栽植的地瓜像猪崽,种出的胡萝卜像树干,种出的甘蔗像竹林,尤其是他们所种的芥菜和芋头,叶子好比一把把雨伞,这不,夏季中雷阵雨突如其来,他们摘了片芋头叶子当雨伞,挡暴雨;冬季中毛毛雨断断续续,他们摘了片芥菜叶子当雨伞,挡雨丝。社员能有如此好的收成,这其中,作为庄稼肥料的草木灰,功不可没。
春雨滴答中,父亲喋喋不休地说,得多积累一些草木灰来,这个季节,多往麦地中撒一把草木灰,就能多收成一把小麦,多往秧苗中撒些草木灰,秧苗就会一天一个样;端午节前夕,母亲叨叨唠唠不停,得多给菜地撒些草木灰,不然端午节时就吃不上苋菜、茄子,这两种菜最喜欢草木灰了;中元节前后,父亲总担心草木灰不够,这是最后一次给地瓜施肥,年底地瓜的好坏在此一举,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生产队某个社员的成功例子:由于撒的草木灰多,人家种出的地瓜,个个像猪崽。一亩地的产量顶得上别人两亩地的收成!说到这,他的眼睛放出一种异样的神色,这是一个老庄稼汉对丰收的最大渴望!
在社员的眼中,一堆草木灰,就是一堆金灿灿的稻谷。这不,端午节那天,母亲喜滋滋地把苋菜、茄子分给过往的熟人。熟人看着跟稻草一样的苋菜,赞不绝口,说母亲真会栽菜。听了这话,母亲大笑起来,说:“种子是一样的,田地也是一样的,只是,我舍得撒草木灰!”母亲想多“侵占”一些草木灰,而她和父亲对草木灰的“争夺战”由来已久,母亲想多往菜地中撒,父亲说,菜不裹腹,吃得越多,肚子越饿,还是稻谷之类的主食,能填饱肚子。他主张多把草木灰撒在稻田中、麦地上,这才是“正道”。为了把草木灰向菜地倾斜,母亲趁父亲不在时下手,往菜地中撒了一层厚厚的草木灰。父亲看到菜叶上的草木灰,便明白了一切,气呼呼了一阵子。“生米煮成熟饭”,他这是吃了哑巴亏。
各家各户都有一个土灶,有两个锅位的,也有三个锅位的。社员在田中干活,他们没有手表,但可通过炊烟来判定时辰:一到煮饭时间,整个村庄炊烟袅袅,蔚为大观的。那一道道垂直的或弯曲的炊烟,便是一个个悬挂在屋顶的时钟!为了多“生产”些草木灰,社员平日很少用木块煮饭,木块“生产”出的草木灰不多,而稻草、麦秆、树叶和杂草,它们才是“生产”草木灰的最好原始材料。春季中,小麦收成了,可春日的天气时好时坏,时阴时晴,麦秆老是晒不干,这可急坏了社员。春季中,家中库存的柴火用光了,山上的杂草正在变绿,社员干焦急,只想早点把小麦收上来,却又碰上了连阴天,他们绷着脸,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麦秆老是晒不干,父亲做了一把竹筒子,就是把一节半米来长的竹棍,打通里头的关节,烧饭时,嘴巴对着竹筒子,往里面吹气,借助风力,硬是让潮湿的麦秆燃烧起来。家人轮流吹气,竹筒子的顶部沾满了口水。灶坑中一阵阵“噼里啪啦”,像是往油锅中撒了一把盐巴似的。这个季节青黄不接,我们和社员一道饿坏了肚子,等到小麦一收上来,社员便想方设法,让小麦早点晒干,好磨面粉,吃上面条。社员望眼欲穿的,盼望晴朗天,可老天不听话,断断续续的黄梅雨,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烦心。
社员靠天吃饭,却又指望不上,而我们则另辟蹊径,把半干半湿的麦粒倒进锅中炒。灶坑中,砂锅中,“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像年底的鞭炮,跳着欢快的舞步。社员看我们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麦粒,直流口水,便也学着我们,在锅中炒麦粒。在饥饿的年代中,不用说炒得黑乎乎的麦粒,就是没有脱去麦皮的麦糊,人们照样吃得有滋有味,饥不择食呀!所以,社员喜欢像囤积粮食一样,每日囤积草木灰。草木灰俨然是丰收的化身,是粮食的代称。
一边是等着烧饭,等着用草木灰,一边是麦秆潮湿点不着,或是稻草烧不着,为了应对这个问题,社员在土灶中安装了风箱。从每天的凌晨开始,乡村中那“呼呼呼”的拉风箱声音,就响个不断。有的社员家庭人员多,又养了一大堆的鸡鸭什么的,几个锅同时煮,那风箱拉了好几个钟头。此刻,灶坑中的草木灰更是满满当当的。拉了良久的风箱,社员手都酸了,但他们却收获了一大堆的草木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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