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农村人喜欢搓汤圆。逢年过节,他们要做汤圆;迎亲嫁娶,他们更要做汤圆,在他们的心目中,汤圆是“好吃”、“美满”、“团圆”的代称。
上了年纪的阿婆,她们的牙齿掉光了,咬不动硬的东西,所以她们喜欢吃汤圆,一颗汤圆含在口中,她们不停地“咬”着,津津有味的。天天干体力活的社员,他们饱尝饥肠辘辘的滋味,这不,他们吩咐女人们,汤圆一定要多做一点,每一颗最好和“三号”的龙眼差不多大。龙眼的颗粒大小不一,最大的犹如一个乒乓球,最小的还不到指头大,社员称之为“羊仔核”,他们在做龙眼干时,会用几个筛子来筛选龙眼,每个筛子上的漏孔大小有区别,先从漏孔上掉落下来的龙眼,肯定是最大的,是“一号”。而“三号”的龙眼最常见,所以社员便拿汤圆和“三号”龙眼相提并论了。至于我们小孩,无所谓汤圆的大小,我们感兴趣的是,铺在汤圆上面的糖,是多了还是少了。黑糖常常凝结成块状,我们喜欢抓着一块吃,而那时,糖厂分给蔗农的黑糖占了多数,一到吃汤圆时,我们只想在汤圆上面铺一层厚厚的黑糖,一时间,晶莹剔透的汤圆被覆盖了,雪白的世界成了一张“蜘蛛网”了!
做汤圆,需要糯米,一斤糙米得配一斤的糯米,如此做出的汤圆才不会硬邦邦的。稻谷是社员的生命线,非常宝贵,男社员压根就不想浪费种水稻的良田,可他们拗不过女社员的软磨硬泡,违心划出一块地来,单独种植糯米稻。田野上的早稻金灿灿一片,成熟了,而糯米稻的稻梗和稻粒依旧一片青绿,它们是一群晚熟的高个子。说它们高个子,一点也不过分,糯米稻的梗足足比早稻高出了一个头来。我们不知糯米稻的这种习性,戏说女社员偏心眼,多给糯米稻施肥,它们才长出如此“健壮”的腰板来。社员大笑,说我们是一头只会吃草的牛犊,傻乎乎的,连身上的牛虻都不晓得驱赶。
我们的心情和社员一样,盼望着糯米稻早点收割上来。在大家的心目中,糯米是汤圆的化身,有了糯米,便有了汤圆。待到糯米稻收割时,真正的农忙已经过去了,社员可以好好喘一口气了,他们便催促生产队队长,早点让大伙吃上汤圆,说:“我们盼望汤圆,盼得眼睛都生花了!”队长没好气地说:“叫大家出工时,你们故意磨蹭,要么像乌龟爬行,几百米的田埂路,走了个把钟头;要么像螃蟹走路,绕了一个圈子,到了田头,阳光早把庄稼身上的露水晒干了!有些女社员更不像话了,说是给婴儿喂奶,这奶水比水缸还多,喂一次奶的时间,相当于挑一水缸的水!”那时的生产队队长,手中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那些讨吃的社员,此刻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当她们听到队长把奶水比作水缸时,都哄堂大笑起来。虽说队长上了年纪,但他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熊熊地笑了。
说是要搓汤圆吃,其实是庄稼收成后,生产队的一次大加餐,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磨豆浆的,擀面条的,搓汤圆的,劈柴火的,像过节一样,真是热闹非凡。搓汤圆是最费力的,其场面自然也是最大的。女社员抬着一筐浸泡了的米,来到石臼旁边,轮流舂米,那棒槌是石头做的,起码也有二十来斤,而这会,大家心情愉快,抡起棒槌像是抡起一把锄头,棒槌虎虎生风,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宛如老鹰在湛蓝的碧空中,自由自在地展翅翱翔。这妇女多,话题多,笑料多,干活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不知不觉间,这一筐的米舂完了,妇女们端起米筛子筛着,米筛上有一层白色的纱布,细粉纷纷扬扬,如雪花飘扬hellip;hellip;
终于,妇女们开始搓汤圆了。生产队的库房前,那片宽阔的稻谷场上,排放着一大堆的“八仙桌”,五、六个妇女围成一桌,有的揉馅,有的把馅掐成小块,有的搓着。我们也想下手,帮忙搓,社员看见我们要么将汤圆搓成一个扁球,要么搓成一颗颗黄豆,她们不干了,把“黄豆”揉在一块,重新搓着。她们搓汤圆的技艺非常了得,一次可以搓两颗汤圆,那两只手犹如动力机,飞快地转动着,而搓出的汤圆滚圆圆的,好看极了。最重要的是,她们搓出的汤圆,大小和“三号”的龙眼完全相符,她们做到了男社员所提出的标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