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辉

妹妹在我家坐月子，连同婴孩还有她婆婆一起住在我家老房子里。昨天外甥女满月，妹妹也能出得房门，便不想继续住那里。今天她把家当都搬到我这边。去帮妹夫搬家什时，我发现老房子前的那棵柚子树结满了果，黄澄澄地挂满了枝头。突然间，思潮翻滚，我想起了逝去的爷爷奶奶。
这株柚子树是奶奶亲手种下的。
自从上了中学以后，我回家的次数就很少了，最多一周回去一次。爷爷奶奶都健在的时候，我回家时都会给他们带些零食。学生时代，自己口袋中没有什么钱，所以不能买昂贵的保健品之类的给他们，我便经常带些时令水果回去，后来就成了习惯，工作后也只是买水果。因为在度尾工作的缘故，度尾盛产文旦柚，有一次我带了几个很大的柚子回去，爷爷奶奶都很高兴，看着他们年老的脸上露出童真的笑容，我觉得，这是世上最大的幸福。
只是我只有吃柚子的馋嘴，却没有挑柚子的慧眼，甚至连“正宗”与否都未能得知，我买到的柚子里居然有挺大的籽。奶奶把柚子的皮和籽都丢到门前的垃圾池中，没想到不久以后，有一粒坚强的籽发芽了，渐渐地有了绿意。她把这株苗小心地挪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小苗没辜负奶奶的期望，渐渐地长大了，后来奶奶又请了人来嫁接，再几年后它就能开花结果了。第一次开花时，奶奶笑着对爷爷说：“看哪，多像咱孙儿啊，好不容易拉扯大，以后肯定能长出好吃的柚子。”爷爷不讲话，只是笑眯眯地听，仿佛已经看到了果实的橙黄。但每个字落到我心上，都是既酸又甜。因为我的成长，融入了他们太多的心血。
爷爷奶奶去世前，我一直都住在老房子里。每次回家，奶奶都会把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净的卫生，整洁的床被，还有桌上整齐的书本。当然门口还会有二老温馨的微笑。爷爷的身体比奶奶要弱，85岁以后，又有老年性痴呆，很难认出我是谁，曾让我很是痛苦。不过，有一件事他没有忘记，让我倍感欣慰：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把准备好的剪刀给我，要我帮他剪指甲，虽然他认不出我是谁，但是我能理解他脸上流露出的微笑。
五年前，我最后一次流着泪给爷爷剪指甲。奶奶说：“爷爷很自私，自己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hellip;hellip;”，我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她。两个人一起行走一辈子，可爱侣比自己先逝去，那种感觉，只有奶奶自己能理解。往后的日子，我们经常回家，不让她“孤孤单单”。那段时间，我们才感到，我们这些子女后辈们，是多么不孝啊！奶奶为家庭的付出，全写在了脸上，她付出太多。大前年，奶奶也永远地离开了我，“去幸福了”，从此，我也搬出了老房子。
今天，再到老房子，我又看到了挂满枝头的橙黄，仿佛见到了门口二老脸上温馨的笑，心中感慨万千。临行时，我遇上了耳背又是大嗓门的五叔公：“现在是不是在度尾久了，吃惯了那里的柚子，忘了家的味道啊？”老人家的话意深远，让我记起来，自二老去世后，我似乎未曾再来老房子，未曾再来为这株柚子修枝剪叶、洒水施肥，想到二老对它的呵护有加，心中甚感羞愧。时间、空间可以拉开人们的距离，却无法割断亲情。我也向五叔公大嗓门了一回：“以后我一定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