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松
那天,夜深人静,我捧着一杯浓浓的香茶,坐在沙发上美美地看着电视。电视里一台台大型收割机正在一望无际的稻田里来回不停地穿梭,眨眼间,饱满金黄的稻谷源源不断地流进了蛇皮袋hellip;hellip;看着农人们收稻时幸福的笑脸,这时,我突然想起了20多年前自己和家人在田里摔稻把劳作时的情景。
那时候,我家种着6亩多田,临近收稻时,父亲早就把家里的几把镰刀磨得贼亮,只等他一声令下,全家人就齐唰唰地开赴稻田。生产队里只有一台脱粒机,而等着脱粒的有好几十家,僧多粥少,没办法,只能采取谁家先将稻把挑上场谁先脱粒的原则。可一台脱粒机一天脱粒下来也不到10亩,而生产队里有100多亩田,这样轮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家呢,如果遇到连绵的阴雨天,那就更惨了,延误抢收不说,而且一旦误了秋播,会影响夏麦来年的丰收。
这次,父亲吸取了以往的教训,还没收稻前,就作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摔稻把。我们听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过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况且6亩多稻田,一把把地摔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摔完!父亲早就料到我们吃惊,他仔细地给我们算了笔账:全家5口人,每人每天摔把三、四分田没问题,按此推算,全家上阵摔把,每天摔把最少有1亩多田,最多时有2亩,6亩多田要不了4天就能全部摔完,这样,不但省了一笔脱粒支出费用,而且还远比排队等着轮流脱粒提前结束好几天。父亲这么一分析,我们都觉得可行。
摔把前,田头必须腾出院子大的空地,这个好办,先割10多捆稻把,堆在一边,然后,把10多只蛇皮袋拼成的布兜子平放在空地上,再找一块比桌子小的石板,斜斜地放在布兜子中间,石板后面用几捆稻把撑住,不让石板平躺下来。因为摔把是个力气活,父亲就做了分工,二姐和母亲割稻,把割完的稻把一一抱到石板前,方便我们摔稻把。我和父亲、大姐则并排站在不大的石板前做好摔把的准备。说干就干,母亲刚把一大捆割完的稻把抱过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把稻把解开,然后,一把握住碗口粗的稻把,轻轻地举过头顶,使劲地朝石板上摔下去,刹那间,只见无数粒金黄色的稻谷纷纷扬扬地溅了出来,一下、两下、三下hellip;hellip;刚才还有点沉的稻把渐渐变轻了,而溅出来的稻粒也越来越少,摔了10多下,见不再有稻粒溅出,我才放心地把稻把放到身后去。
起初,我感觉摔稻很新鲜,干得很起劲,可时间长了,胳膊就有点酸痛,腿也开始僵硬起来,尤其让我尴尬的是,刚举起的稻把,无数饱满的稻粒掉进我的脖颈里,痒痒的,非常难受。父亲耐心地告诉我,在举过头顶前,应该先把稻把抖落几下,这样,稻粒就不会掉进脖颈里了。我言听计从,果然稻粒不再掉进脖颈里了。那边母亲和二姐在嚓嚓割稻,不停地抱着稻把朝我们这里送;这边我和父亲、大姐在唰唰地摔稻把,不停地把刚摔净的稻把放在身后。就这样,割完的稻腾出的稻茬地越来越大,石板前金黄色的稻谷越堆越多。一天摔稻把下来,我们竟然摔了有近1亩8分地,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就能把田里的稻谷摔完,我们很是兴奋。
那些割完稻焦急等着脱粒的乡亲们,见我们摔稻把一天就能摔出1亩8分地,也按捺不住纷纷加入了摔稻把的行列。一时间,田头和打谷场上到处是摔稻把的身影,以致那个承包脱粒的机工对父亲很是不满,明摆着,影响他的收入嘛!就这样,我们一鼓作气,披星戴月,一连摔了4天,终于把6亩多田全部摔完了。父亲为了犒劳我们,特地割了1斤猪肉。
第二年,为了缓解脱粒的紧张局面,生产队又添置了两台脱粒机,这样,我家摔稻把的历史也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