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瑞
我记忆中的大锅饭,是乡下农民用柴火烧出的大锅饭,特别是新米饭很是香。
回想起来,那时候在乡下吃的真正的大锅饭是在田间和乡场上。记忆里,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及七十年代初期吧,还是在生产队的时候,体制上是真正的大锅饭,每个大队分成几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为一个基本的集体劳作和分配单位。那是真正的“大呼隆”,一个生产队的几十号劳力都被捆绑在一、二百亩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效率低下地劳作。闲时候磨洋工那是自然的,锄地拔草,翻腾瓜秧,干多干少,干慢干快,无妨大局,今天干不完明天接着干hellip;hellip;忙季就不行了,就真得豁上干了,三夏大忙生死夺麦,那叫虎口夺粮,然后是插秧,那要赶时间,五月田一日高一拳,马虎不得;秋季里播种小麦,需要“精耕细作”,把收割完的稻田晾干,再犁地耙地,然后播种小麦,那是很慢很复杂的工序,需要大兵团作战。这时候,生产队里为了赶时间和调动群众积极性,往往是要吃大锅饭的——那叫“管饭”。
哪天要搞大兵团作战了,而“作战”的田间又离家比较远,队委会一商量说“管饭吧?”就都同意管饭。早饭后生产队队长就吆喝,那吆喝的分贝都高了不少,底气也是十足的:“三队的劳力都去种麦子了,挑着担子扛着锄头,中午是要管饭的hellip;hellip;”大家一听就来精神了,至于拿什么工具那不是很重要的,“管饭”二字那可是最关键的,是最调动积极性的词汇。那天的出勤率一定是最高的,那香喷喷的大锅饭确实很有诱惑力;那天的活儿做得一定是最快的,最卖力的,大家都想着马上做完好到地头吃饭,那头还要时不时地抬起望太阳,望西边送饭的来了没有。翘首以待的感觉总是焦躁而幸福的。
日头挂在中天了,暖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舒服极了。送饭的老婆婆来到地头了,把担子一放,自豪地瞅瞅劳作的人,黑压压一片。这时候,大家心里的馋虫早就开始噬咬得不行了。队长看见一双双贪婪的眼睛都盯着了那饭菜,对劳作早已经心不在焉了,就一声令下:“收工,开饭!”呼啦一下,大家就都扔下工具往地头跑去了。
菜是白菜加萝卜汤,外加一些白晃晃的豆腐,肉是很少见的,这已经是很奢侈了,把那锅盖一掀,诱人的香气很听话似的直往人鼻孔里钻。由一个老婆婆掌勺每人盛一碗,那是不易干的活,给谁盛多盛少盛干盛稀的都有讲究,盛底下的菜多,盛上面的油多,那分寸很难把握,弄不好是会出意见的。每人分得了一碗菜,豁豁咧咧端着到一个地方放下,再每人拿一个碗到另一个锅里去盛米,那是干米饭,盛米饭也是很有讲究的,锅边上的更干更香些,就都争着抢锅边上的米饭。菜是定量的,但饭是随便吃的,那时候大伙的饭量都大得出奇,每人吃两碗三碗是常有的事,何况是大锅饭,大家都在争着吃,谁都不甘拜下风似的。盛饭的技巧就有了,有经验的人第一碗都要少盛的,用很快的时间吃完,马上再去盛第二碗;没有经验的第一碗盛满满的,需要很长时间吃完,再去盛第二碗的时候,往往锅里就被人盛光了,还吃了个半饱,那才倒霉呢!
现在,体制上的大锅饭基本消除了,那些大灶头烧出的大锅饭也不多了,很少吃到那样的大锅饭了。现在正襟危坐地在酒店里,再好的宴席也吃不出那样的味道了,因为氛围不一样了,肚子也不缺了。香喷喷的大锅饭成为永远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