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秀玉

时下是枇杷盛产的季节，孩提的伙伴小红又给我捎来了一箱枇杷，说是没喷农药，也没喷赤霉素等植物激素。
吃着馨香酸甜的枇杷，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
由于“黑五类”的身份，那一年，我们家被责令移民到这个小山村，政府的安置房就盖在该大队的枇杷园附近，离村子有一段距离。
当年这片枇杷园的看管人员，是小红的父亲，枇杷成熟季节，小红每天都在枇杷林中穿梭，替他父亲看守着枇杷。
由于“黑五类” 子女另加外乡人的这个特殊身份，好长一段时间，我与小红，虽常遇着但却很少搭腔，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的我，路过枇杷林，一串串金黄鲜嫩熟透的枇杷，着实让人垂涎欲滴，我心动地停足在一棵枇杷树下，呆滞地望着头顶的枇杷，在偷偷环视四周之后，心想，趁小红不在，举手摘一串放进书包，神不知鬼不觉，可我又有点心虚，万一hellip;hellip;
“呵呵！你在干什么？”我正举棋不定中，不知小红从何处钻了出来。
“没干什么。”我紧张得语无伦次，脸颊微烫，低着头回话。心中的觊觎被人家洞察，煞是难堪。心想这下完了，小红一定不会轻易就饶恕我，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挨骂或讥笑。
“你真很想吃枇杷吗？跟我来，我家有枇杷。”没想到小红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友善地伸过手来。
我怔怔有一分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幸运之神真会如此眷恋于我？太突然，我讪讪伸出了手hellip;hellip;枇杷林深处闪动着我俩欢愉的身影，朗朗的笑声在枇杷林中回荡。
从此，我与小红便成了要好的朋友，每逢周未，我总去找她，有枇杷的季节她在枇杷园，没枇杷的季节，小红总在枇杷林附近的山坡上放羊。每次见面，小红总会从家中带点枇杷膏或枇杷罐头之类的东西给我品尝，我也会带点糖果之类的东西给她。
我们经常并排躺在山坡的草地上，沐浴着大自然的原野气息。她没有上学，当年山里人家的女孩子一般不让上学，我跟她说课本里的知识、城里的新闻，她教我很多农村孩子的趣事，如爬树、捣鸟窝、抓鱼、摸田螺等等，还有跟我讲述如何自制枇杷罐头、枇杷膏的事，虽是同龄，她却比我懂得多。
有一次，听她说小羊爱吃枇杷嫩叶，且枇杷叶对小羊的生长很有帮助，会长得壮，长得快。于是，我偷偷地窜进枇杷园，折了一大捆枇杷嫩叶去给她喂养小羊，结果被队里知道，害我母亲写检讨保证书，还被生产队扣了二天的“工分”。
一晃三年过去，我进城上中学，很少回乡，与小红的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每次回乡，很难遇着，已不再是小孩子的小红，忙于她的田地、枇杷园农活。
记得上高二那年的枇杷快成熟季节，我回乡经过枇杷园，巧遇在园中干活兼看守枇杷的她，我俩笑着手拉手对视了好久，几年不见彼此都长成大姑娘了。
第二天我正准备回城上课，小红拿来一大纸箱半熟的枇杷要我带上，说我喜欢吃枇杷，等下次回来说不定早已过了枇杷季节，记得我那时感激地抱着小红的双肩不停摇晃，眼泪盈盈问道：“你哪来这么多枇杷？太谢谢你了！”
小红只是对我笑笑，避开我的视线。
事过多年，我家早已迁回城里，已大学毕业的我，一次返乡，从村民嘴中得知，小红当年给我的那箱半熟的枇杷，是监守自盗从大队枇杷园中偷摘的，为此小红不但被队里“批斗”，还连累她父亲丢了看管枇杷园的工作，这工作在当年该村可算是份美差。
现该小山村已是远近有名的枇杷专业村，村子的周边漫山遍野都是枇杷，小红自然成了枇杷专业户。前几年，我们一家子还应小红的邀请，去她家的枇杷园现摘现吃，别有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