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天气预报:
集体厝
【发布日期:2014-06-19】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明 信

很快,父亲的预测得到了印证:台风即将登陆!晚上八点半,县里的广播结束后不久,广播机打破常规,又传来公社领导急促的声音,要求社员和生产队及时抢收早稻。
这个晚上,整个村庄都动了起来,田野上,布满了以一当十的“天兵天将”。“哎呀!”有人痛苦地叫了一声。是加宁的儿媳妇,前不久,挺着大肚子的她,在赶鸡鸭时,摔倒在天井边。集体厝的男人抬着担架,把她送到大队部附近的接生婆家。大家都觉得这回加宁是在劫难逃,不曾想,不但儿媳妇救了过来,还添加了一口男丁,他整日里笑呵呵的,直说自己烧了高香。这会,大家赶紧提着煤油灯过来,凑近一看,大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的左手血流如注!
经过简单的包扎,加宁的儿媳妇又重新抓起镰刀。这一夜,这位刚坐过月子的女社员,为了集体厝的 口粮,早已忘记了疼痛,还有家中那嗷嗷待哺的婴儿hellip;hellip;
脱谷机不停地飞转着,人们争分夺秒地抢收着。天空中那一堆堆的乌云,仿佛是山上的黑顽石,被风刮到天空似的。乌云在天空中快速地集合着,社员和乌云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斗。
“大家抓紧干活,抢收早稻后,好好加餐一顿!”生产队队长在风中作出了郑重的承诺。“队长,你几回说话算数?吃上一碗肉饭,要等到猴年马月!”有人应了一句。众人大笑起来。“这回一定能吃上!”队长信誓旦旦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队长就把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赶到稻田,他命令我们捡拾稻穗。
这会,有社员叫喊我们过去推稻桶。稻田中湿润,稻桶在“飞”的同时,把留在地里的稻茬压得扁平,也留下一道光滑的“飞机”跑道。社员在前头快跑,我们沿着“飞机”跑道狂奔。“跑道”光滑无比,有人滑了一跤,结果绑倒了所有的人,整个场面人仰马翻。
直到第二天中午,集体厝前的那一片“粮仓”,早稻全部收割完毕。溪对岸的山脚下,还有一小片早稻等着收割。大部队迅速开拔,沿着山脚方向急行军。在过溪中的那排石桩时,一阵山风掠过,有个扛稻桶的社员猝不及防,人和稻桶一起掉进溪流中。那稻桶有一百来斤,“扑通”一声,击起了一大片的水花。这意外事件的发生,让大家面面相觑。“快!男人跳下去帮忙!”队长高呼着。稻桶在大风的推波助澜下,像一艘“航空母舰”,顺流直下。包括队长在内的几个男社员,拼命地向稻桶游去,转眼间,他们已经离开石桩五、六十米了。终于,他们抓住了稻桶,艰难地往上游推动着hellip;hellip;
当回到石桩上时,队长命令我们小孩撤回集体厝。冲到山脚下的社员,弯下身,挥镰收割早稻。这时狂风大作,密集的雨滴砸下来。顷刻间,天地白茫茫一片,对面的集体厝早已湮没在飘摇的风雨中。暴雨让社员的心凉了半截,劳累了一季,不能颗粒归仓,大家感到特别的无助和懊丧。“大家快走,洪水快来了!”队长下了死命令。山洪是极其可怕的,它像猛虎野兽,扑向溪流。以前,有一个怀孕的女社员上山干活,在过石桩时,被洪水冲走。当找到她的尸体时,已是第三天的中午。集体厝的上厅堂,摆放着她的遗体,一尸两命,所有人都悲恸痛哭。这是集体厝最不幸的一天!
社员垂头丧气地回到集体厝,而一场前所未有的生存考验也来了。“哗—啦—啦”这不仅仅是咆哮的雨声,更是台风破坏集体厝的开端。集体厝的下厅堂朝着风口,瓦片、砖头宛如飞沙走石,父亲抱着我们撤到上厅堂的加宁家,让我们躲藏在平日储存地瓜的木屋中。虽然不时有瓦片重重地砸在木屋上,但我们安然无恙。黑洞洞的木屋,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又是一堵隔音墙,把风声、雨声、女社员的尖叫声隔绝了。我们没有看到的是,社员们正在进行一场家园保卫战:男社员爬到屋顶,用一件件蓑衣盖住了墙壁;女社员则发狂地抬着担子,将稻谷转移到安全地带。集体厝在狂飙的风雨中傲然挺立。
风还一个劲地刮着,雨不知疲倦地下着。家就在下厅堂,近在眼前,却迟迟回不了,我们在“城堡”中睡着了。
几天后,在晒谷场上,一群戴着油斗笠的妇女,在火辣辣的阳光下,不停地用脚趾翻晒着金灿灿的稻谷hellip;hellip;
而在集体厝东边的库房前,一大帮男社员正在追逐一头肥猪。一个社员手中拿着一个麻绳套子,蹑手蹑脚地靠近肥猪,当他接近时,迅速地将套子套在肥猪的脖子上。肥猪快速地向前蹿,那个社员身体后退着,死死地拖住肥猪。这时,又一个社员箭一般地冲上去,紧紧地抓住肥猪的尾巴,并费劲地往上提着。肥猪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紧跟后面的社员一拥而上,把肥猪抬到两张绑到一块的板凳上。
宰猪、推磨、砍柴、生火——听说晚上要加餐,人人喜洋洋,个个笑颜开。库房前,架起了两口大砂锅,火舌吞噬着锅底,一阵阵的香味接踵而来。我们手中拿着一个大碗,围在砂锅的四周,当香喷喷的肉饭出锅时,一双双手,不,是一个个碗,把砂锅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有的吃,就怕你们没有两个肚子!”正在给小孩盛饭的队长大声嚷着。
心花怒放地吃着,其乐融融地笑着,久违的聚餐,把几日前超强台风带来的晦气一扫而光。
此刻,集体厝中空无一人,成了一座“空城”hellip;hellip;
我们喜欢加餐,也喜欢在集体厝放映电影。
那时,乡村的文化娱乐少得可怜,惟一能欣赏到的是电影。傍晚时分,金色的夕辉普照大地,电影放映员把雪白的屏幕挂起来。一个晚上放映两部电影,总是让人觉得不过瘾。那个年代的电影片大多是战争题材的,而我们恰恰喜欢它们。屏幕的背面,是集体厝堆垛木柴的场所,木柴堆像电影中的那一座座碉堡,成了我们玩游击战的理想场所。那时,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把弹弓和一把“驳壳枪”。弹弓是用山上的龙眼枝制作成的,而“驳壳枪”是用泥巴制作成的,这种泥巴就是制作陶瓷的原材料,因为电影看多了,我们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制作出一把“驳壳枪”来。至于弹弓的子弹,用的也是制作“驳壳枪”的那种黏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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