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凡

此后的二十年时间，父母呕心沥血，撑起这个家。父母先是继承祖业，在家里开辟了一间手工作坊，开始生产腐竹。他们一边照顾着田里一亩三分地的插秧、杀虫、除草、收成，一边不断扩大腐竹的生产规模，再操持着一个小家庭，拉扯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幼儿，艰辛可想而知。待到三个孩子稍稍长大点，能帮着干点家务活的时候，母亲才稍稍减轻肩上的负担。记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家的旧房子低矮、破落，下雨天的时候屋里漏得到处都是雨水。母亲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省吃俭用，起厝（盖房子）。1995年我家的三层楼率先拔地而起，全家人终于有一个安稳“遮头”的处所了，这在当时的村里是数一数二的。腐竹生产活儿极其繁重，单是一天三更睡五更起的，睡眠休息的时间就严重不足，可别无他长的父母只能从事腐竹业，周而复始，二十年来如一日。二十载春秋，说短不短，说长似乎也挺长的，父母倏然一夜间从青壮年变老了。在这样亟需耐力的过程中，我似乎在身体内都可以生长出无数的抱怨、放弃，但母亲坚强、隐忍，无论严寒酷暑，无论命运赐予她什么样的考验，都从未动摇过她的人生信念。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似乎跟随着母亲的血液一直在流动着。她曾无数次提及她的次次考试都“满分”的骄傲和自豪，也流露出自己辍学的遗憾，也无数次不耻下问读书识字来表达她对知识的渴望。她的一生与知识无缘，所以她很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读好书，出人头地。她曾经对我们三兄妹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们会读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后来这句话只在我身上起到效应。我开始发奋读书，顺利通过中考、高考，直到大学毕业工作。期间，母亲倾尽全部的心力支持、供应我读书。我知道自己的学费、生活费，每一分钱都是父母的血汗钱。母亲并不会居功自傲，却总是以我为豪，只是欣慰、知足。
三个孩子拉扯大了，相继成家生子。母亲刚卸下生活的重担，就又承担起为儿孙忧虑、奔波的重任。母亲为我们三个兄妹东奔西跑，在她眼中，我们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吧。本以为母亲现在可以带带孙子，闲适地生活，可是，她却闲不下来，只要一有空闲就跟着她的同伴们，一起到田野里去干农活、挣工钱，贴补家用。家里的荒地，经过母亲的巧手耕耘，变成了一畦畦田垄，种植了蔬菜，荒地变菜园。家里的剩菜剩饭，她总是不舍得浪费一丝一毫，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拾起孙子掉落的米粒。家里的旧衣服，母亲都舍不得扔，母亲的针线活也做得很巧，缝缝补补，又变废为宝hellip;hellip;
按道理说，母亲也赶上了新时代的小康生活。但是她似乎“本性难移”，更留恋过去吃过的苦、受过的痛，她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每次我们觉得母亲应该过上更好生活的时候，她总是感恩过去，感到知足，并不奢望未来。
现在，我总是会想起“油柑好尾”这句话。对照母亲的人生经历，她苦过，辛酸过，五味杂陈，是否就可以说，现在母亲到了收获的季节，到了品尝“人生果实”的时候，她嚼过油柑尝到苦涩，现在到了嘴里回甘的人生阶段。母亲就像一枚朴实的油柑，嚼完她的人生故事，总会有很多宝贵的精神值得我回味。
我虔诚祈望母亲过得开心、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