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旧时读朱自清的《背影》,觉得自己也应该为父亲写一点文字,可是珠玉在前,担心自己的瓦砾托不起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于是这点文字一搁再搁,到今日都没有着落。
父亲不善于表达,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儿子,来来去去也就那三两句话。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他有多么爱我。去年生日那天,父亲忽然发来短信:“毅,生日快乐!”几乎让我惊喜到讶异的程度,因为这对父亲来说是很难得的表达。
小时候,家里除了一张床,别的就没再剩下什么了。所以,从小父母对我的期许就比较高。
高考结束后,父亲本不同意我报外省的学校,但经不住我的坚持,最后妥协了。开学的时间到了,我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但父亲说什么也不放心。大概在他眼里,不论我长多大,永远只是个孩子。父亲送我到学校,住了一宿,都没有看看西安的名胜古迹,就买票回去了,可是只买到站票。我说路远,你买一把小板凳吧,但他舍不得,一路上站了一千多公里。
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父亲也是一样担心,只不过不善于表达罢了。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我们都会通上一通电话,每次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总觉得他还有话要说,他总是嘴上说着“挂了”“挂了”,实际上却是希望能多聊一刻钟。快毕业的时候,我在中铁找了一份工作,那是一个人随项目走的单位,工程在哪,人就到哪。我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说,只要你喜欢,我们没意见。后来真的去了,才发现父亲“很有意见”。父亲表达“意见”的方式就是打电话,初时一个月一次,后来一个礼拜一次,最后我便回来了。父亲如释重负,似乎心中早存了这想法。
结了婚以后,我和哥哥回家的次数日渐少了,父亲总是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可是回去了又好像没话可说。平日里,他与我们打招呼最常用的方式就是笑。
如今,父亲愈见老了,眼睛花了,听力也不及以前。但他对我们的爱从未改变。前段时间我同妻子回家,父亲看了看日历,忽然说:“呀,今年你的生日过了啊?我怎么给忘了呢!”言语之间很是自责。我说没关系,我自己都不记得。但父亲仍是懊恼了整整一日。
这便是我的父亲,他不善表达,但我想我能懂他。父爱无言,在我心中却厚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