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健

在书房整理旧书报，不曾想翻出几份油印的讲义。看着泛黄的纸页和褪色的字迹，我不禁想起那段以钢板为地、以铁笔为犁，在油印机上辛勤耕耘的难忘岁月。
二十年前，我大学毕业，在一所农村学校教书。那时候农村的孩子买不起参考书之类的书籍，为了让学生多学些知识、多接触些题型，我想方设法寻找复习资料：利用同事外出开会的机会，自己掏钱请同事到书店买一些；写信给外地教书的同学，让他们帮忙寄一些；自己在报刊杂志上找一些。然后下了披沙拣金的工夫，精选适合学生练习的题目，挑灯夜战刻印成讲义，再分发到学生手中。
那时候，学校老师每人都有一套办公用品——钢板、铁笔、蜡纸，就像现在人手一台电脑一样。钢板长约30公分、宽约8公分，正反两面都有纹路，一面是斜纹，一面是横纹。铁笔不全是铁的，只是笔尖是钢铁制的，像一枚小圆钉嵌在塑料杆里。蜡纸是一种表面涂了蜡的特制纸，8K大小，卷在硬纸筒里。刻写的时候，先把蜡纸放在钢板上，再用铁笔在蜡纸上写字。笔到之处，蜡纸上的蜡层被划掉，可以看到蜡纸上的笔痕，可以是文字，也可以是图案。刻写完成后，再用油印机印刷，所刻写的文字就能在白纸上清晰地显现出来。
刻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既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刻写轻了，会刻不透蜡纸，印出来的讲义墨痕太浅，看不清楚；过于用力，又会把蜡纸划破，油印时就会漏油墨，讲义上会出现大块的墨斑。因此，刻写轻重要能恰到好处，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须用心揣摩，反复练习。而且刻字的时候一定要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写错字修改起来很麻烦，而且影响试卷美观。
油印的难度也丝毫不亚于刻写。开印前，先将油印机的纱网擦拭干净，然后把蜡纸蒙到纱网下面，四边固定好。蒙蜡纸的时候，不能装反，也不能起皱，否则刻好的蜡纸就报废了。接着，在蜡纸下方放上一叠白纸，盖上纱网，再用涂了油墨的滚筒在纱网上从下推到上。推印时用力要均匀，且印一张讲义只能推动一次，不能回滚。否则要么把蜡纸推皱，要么印制出来的讲义深浅不一、字迹不清。所以常常一份试卷印下来，手腕酸痛。
那些手工油印的讲义，总是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新印好的试卷分发到学生手中的时候，整个教室里都是淡淡的墨香。孩子们都知道，这讲义上的内容是我经过多方查找、反复筛选、精心整合而成的精华，所以他们对我的讲义都十分珍惜。一拿到讲义，他们就起早贪黑把它们背得滚瓜烂熟；评讲过的试卷也都会精心保存好，不轻易丢弃。看着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我很欣慰，刻印讲义的艰辛和苦累也都随之烟消云散hellip;hellip;这淡淡的墨香，伴随着多少莘莘学子长大成人，我也从一个青葱稚嫩的年轻教师，渐渐走向成熟。
如今，钢板、铁笔和蜡纸的时代已经远去，可是，那段油墨飘香的岁月，在我记忆的长河里依旧那么真切、那么生动。不管时代如何发展，那勤勉敬业的工作态度、那披沙拣金的负责精神永远不可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