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寿

对于红的情结是深刻的，对于黑的敏感也是深刻的。红色是烈日炎炎的红，黑色是片刻的黑，那段日子总是与红和黑纠结着hellip;hellip;
时尚地说，我是70后，还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日子。也许苦难的概念对于我的同龄人来说是模糊的。幸运的是，他们毕竟不用为填饱肚子而不知廉耻。祖先三代单传的陈家，到了父亲这代总算结束，但是“五保户”的拮据生活让我和大哥的童年变得野性十足。地里刚过白露的甘蔗也遭厄运，兄弟俩悄悄溜进比人稍高一截的甘蔗林，用自制旋转刀扣在蔗杆的根部，只轻轻一转，去头去尾，短短的几节嫩蔗很快成了饱餐的美味，酸中带着淡淡的甜。要知道那是冒着被村部罚放电影一场的危险至极的举动，据说抓住了每人罚十块人民币。
到了秋天，树上的龙眼、荔枝诱惑着肚子咕咕地叫。下了课，放了学，我们迫不及待地把书包也撂在学校，趁果场看护的人回家吃饭，像猴一样爬到树上，胡弄掐捱几簇沉甸甸的，又迅速逃离作案现场hellip;hellip;频频得手，“贼胆”也越来越大。
记得在祖坟过道旁有几株荔枝，一到五、六月，荔枝红得刺眼，在艳阳的照射下，饥饿的我有时眼前会一阵眩晕，继而是片刻的黑。跟母亲说，我要上学了。母亲说，大热天在家休息会，老师没那么早到。可是我却骗说，学校老师作业布置多，便背起书包不由自主地往后山的果场赶。午后毒辣的阳光逼迫着绿色低垂，一切在死寂中沉睡，那条熟悉的小路，前面就是果场的宿舍。瞧那荔枝低垂着，把树枝都压弯了，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在阳光下灿得发光的甜荔枝。要是剥开皮，那白嫩甜滋滋的果肉肯定会让冒烟的嗓子爽得直流口水hellip;hellip;就这样想着，脚步开始不听使唤了，近了，近了，就在我的祖先面前，我站定了。不要说一伸手，只要我张开嘴，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荔枝就可以成为我囊中之物了。行动，悄悄地行动，我颤巍巍地伸手，摘到了，我终于摘到了，可是我却尝到了恶果hellip;hellip;
林场那个叫兴的承包人把我逮个正着，而且还是人赃俱获。我在烈日下哭泣了，我在向他诚恳地认错，我求他不要告诉父母，不要罚放电影，五块十块，对于一个勉强填饱肚子的贫苦家庭来说，那是一场灾难。
后来父母被叫来了，书包总算还给了我，一辈子老实巴交的父母不停地说着一些好话，我恨恨地离开，茫然地来到学校。
多年后，那些饥饿的日子仍然顽强地在我的人生中顺畅地打着永不停息的转转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