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墨

两年前，有个小姐通过朋友介绍找到我，要我写篇文章，为外国某家公司生产的一种以芦荟提取物为主要成分的化妆品做一下宣传。她是这家公司在上海的代理人。该小姐笑容可掬地说，你看看我的脸孔就知道它的效果。她的脸果然又嫩又白，但我毕竟不谙内情，是爹妈给了她天生丽质呢，还是她手里的这种化妆品起的作用？谁知道！再说，写这种文章也不合适，你想广而告之，找广告部门花钱去就是了呗！我婉言推却了。后来就没有再来找过我。
但是，从此我脑子里就一直记住了芦荟。它到底为何物？查过字典，还是不甚了了。前不久，我看一篇文章，题目叫做《梳头》，是我的老乡、散文作家、曾经当过莆田市市长的吴建华先生写的。吴先生当了市长，仍为老母梳头，这种孝心，着实让人感动。我还从该文中得知，他为母亲梳头时用的一种植物就是芦荟。闹了半天，终于对上了号。
为了弄清吴文在此上的正确性，我抽空特地去了花鸟市场，结果得到了证实。字典里关于芦荟的条目写得不全面，或者说不准确。条目中说的“常绿植物”、“肉质肥厚”等都是对的，但说它“叶子大”就不一定了。其实芦荟有许多品种，叶子有大有小，不同品种叶子大小不一样。那种小叶子的芦荟，正是从前我们家乡广大妇女用来梳头的芦荟。人们都说，芦荟能乌发、润发、养发。至于它能用来改善皮肤，从来不曾听说过。
梳头是妇女每天早晨的必修课。那时候，当地的妇女们大多数留着长头发，年轻人辫子粗又长，中年以上的妇女则在后头盘起一只大发髻，还套上黑色的网罩。拾弄起来是颇为费时费力的。梳头之前先掰下一至两片芦荟的叶子，梳头时用梳子在它上面来回“锯”几下，便有黏液附在梳齿之间，接着就可以梳头了。梳一次头，往往要重复这样十几次。
芦荟的偶然发现，打开了我记忆的暗匣。
小时候，我家人丁兴旺女人多，曾祖母、祖母、母亲、婶婶、姑姑，她们几乎每天都离不开芦荟，而家里只种一盆，不够用。于是，母亲让我去外婆家里端一盆来。记得那是个夏日，中午的太阳毒花花的，我跑了十五六里地，到了外婆家里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这没什么，不幸的是，外婆站在凳子上到屋檐口搬芦荟时（这种小叶芦荟喜欢阳光，一般人家都放在平房的屋檐上方）不慎摔了下来。小腿骨折，卧床不起。
母亲怪我不懂事，不知道去扶好凳子。母亲只好搁下手中的活计，回娘家照顾外婆hellip;hellip;
读大学期间我回去过。那盆芦荟还在，外婆却离开了人世。母亲说，外婆闭目之前，还一直叨念我这个大外孙。还说，给外婆更衣整容时，是她用芦荟为外婆最后梳了一次头。
如今，母亲年事已高。由于行动不便长时间不浇水，那盆芦荟早已枯死。每次回去，面对那只空落落的花盆，都会不由想起小时候特别疼我的外婆来。
芦荟是不会绝的，人间亦总有真情在。像吴建华那样为母梳头的孝子却不多见。每每翻阅他的佳作《梳头》，便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母亲，儿在千里之外为你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