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墨

乡间，年节的欢乐用爆竹说话。近些年，爆竹系列中的宠贵——带响的烟花看好农村，也欣欣然向阡陌农舍走来。于是，这乡间年节，尤其是搭节办喜事的日子，就变得有声有色了。
腊月二十九日回到家中，就有邻里长辈前来提醒：“今年村上包括你母亲有三位老人90岁，要好好庆祝庆祝。”我将此“包括”视作苍天垂爱，油然为之高兴。
凭实说，我早就有了不出家门为母亲做90大寿的打算，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办。问题很具体：桌椅、餐具从哪里来？厨师到哪里找？邀请范围怎么确定？等等。我一一向长辈请教。站在一旁的侄子适时开口为我释怀：“不必担心，我会根据风俗习惯hellip;hellip;”原来他请教在先，且安排定当。
母亲寿宴定于年初三举行。我一早就起来，看到已经有许多人在厨房前的场地上忙碌，拣菜、剖鱼、洗刷餐具hellip;hellip;一切有条不紊。这些左邻右舍的青年男女，都听从厨师建文指挥。
母亲发觉家中气氛有异，颤巍巍地走过来想问个究竟，我凑近她说：“妈，今天大家要给你做90大寿！”母亲喃喃自语：“喔，我90岁啦。”其实，我事先说起多遍，可她就是记不住。她记得牢牢的是，那年的那天突然觉得肚子疼，放下农活回到家里就生下了我。对了么，红尘中人，不泯的是热血年轮里的记忆，冷不防会有往事跑出来，与曾经的青春干杯。
席间，大家对烹饪技艺赞不绝口，特别是一道能检验莆田厨师水平的“卤面”，众口一词，比市区大饭店做的还要上品。这不奇怪，建文可是乡间名厨哩！方圆十里预约他做菜的人家很多，可他宁愿放弃挣钱而来我家尽义务。他的邻居情结，还有帮厨者的热心，印证了乡亲们对我母亲的尊重，对我母亲从童养媳一路走来养儿育女、忙里忙外的辛劳和一向诚恳待人的认可，真的让人好感动。
母亲习惯了独自在卧室用餐，我和妹妹做了“动员”，搀扶她出来与姑妈同坐一席，让姑妈重点保护、照顾。冷菜中，母亲忒喜欢重新加工过的“风鹅”，连声称“香”。我如实禀报，这是我在上海认的大哥黎焕颐特地托我给你捎上的。母亲听罢轻缓地点了点头，满足的笑意冲淡了脸上的岁月。
曾姓中年事居首的表婶母，比母亲长三岁，是我特邀的贵宾。我还想起一位表叔，家父腿脚有碍不能下床，以前他经常来嘘寒问暖，如今他自己也落下了瘫痪的不幸，不由感慨系之，人生可谓变数多多！我遂嘱咐厨师盛了一盘“卤面”和一碗海蛎汤，让侄子带路去他家，送到他的床边hellip;hellip;啊！亲人长辈们，请原谅常年在外的我对你们疏于叩敬，今日里让我也给你们送上一份祝福！
当夜燃放烟花爆竹，数量不少，都是侄子的要好同学买来的。年轻人把它们统统搬到屋顶露天阳台上，几扎同时放，连着放。个个燃情，声声祝福。在场的村上长者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礼花。老父亲对燃放烟花爆竹的评语是：放一放也好，把所有的晦气都赶跑。平安吉祥，是老人家的心愿，也是小辈们的心愿。
年轻人仍在阳台上乐着，我和三五亲眷退居楼下喝茶。有人说，我们这十几桌农家菜的开销还不抵城里一桌高级菜呢。说着说着，就说及了一些生活中的人和事。我连忙摆手说，今儿家母寿辰，“闲谈莫论人非”。心里想，母爱不断地刷新着世界，而生身母亲不能多得。在无遮无拦的天空下，母爱是最最厚实的荫蔽。“雀雀而仰之”，并量力而行，回送母亲以温暖，让老人家开心，这才是我和亲人们的初衷。但愿人间春温永驻。
一支支烟花带着欢乐腾凌而上，划破夜空，有声有色，写意地绽放着缤纷。母亲，你再笑一笑吧！你的笑对儿孙来说很重要，它将久久地暖着我们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