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沧

在我收到的无数封信件中，德华君信中的一句话我记得最牢：“在外的人不思乡不念亲就不是游子，而是没有感情的石子。”我是游子，不是“石子”。我曾在夜里低吟疑月为霜的《静夜思》，也曾浅唱“月是故乡明”的思乡曲，而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离愁诗句，又何止几十上百次拨动了我的心弦。
四十年来，我曾多次回乡探亲，但都不在春节。那年我提早做好手头的事，托铁路上海站优质高效服务的福，在熙来攘往的春运高峰客流中登上南归的列车，终于圆了和父母一起过年的梦。列车上新生命坠地的呐喊，家檐下老父亲衰惫的叹息，都让我感慨系之。

红旗列车
往返于上海和福州两地的163次、164次图定列车，早在1999年就被铁道部命名为“红旗列车”。红旗跃过关山，送万千游子回乡过年。
车上无眠，和福州铁路客运分公司的姜国文队长交谈，铁路职工的奉献精神让我深受感动。
他们当中工龄长的，随车服务的路程可以绕地球一百三十多圈！有不少人一二十年春节照常跑车，未能与家人团聚。那年春运，铁路客流量大于往年，他们除了开好163次、164次（两个车底4个组）图定列车，又加开了“临客”和短途“解体重组”列车，姜队长增加了管理8个“组”的工作量。列车长们得不到一个完整的休息天。但是他们毫无怨言，而是全力以赴确保安全准点，做到服务质量不下降。列车长李新海，小孩生病照常出车；列车长周东红，老父病危坚持不离开营运第一线；1组的列车长陈勇、副列车长杨志强和抽调去支援成都线的3组列车长翁建华，都只能在飞驰的列车上用手机向家人贺年。有位女列车员，劳累过度，晕倒在工作岗位上hellip;hellip;
我正和姜队长聊着，列车播音员发出了寻觅妇产科医生的呼唤，原来有位乘客即将分娩，急需有人接生。列车上一阵忙活，急急地腾了软卧包厢，急急地准备新被褥hellip;hellip;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列车广播里传出了母子平安的喜讯。新生命说来就来，不好耽搁。这是对红旗列车应急服务能力的检验。他们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红旗列车日夜兼程，用力和速度迅速缩短着空间距离。铁路员工用文明周到的服务驱赶着万般离愁，挥洒热忱，点亮万家团圆的灯火。

老父寄语
到福州下了火车，朋友林派车来接我。风尘仆仆赶到家中，已是掌灯时分。
母亲的眼力已经不济，拉着我的手，凑近了看我。她身上早已没有了以前的血气，手是凉凉的。父亲曾健壮得像一座山，年逾古稀还能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爬坡，现因二度中风卧床不起。我扔下行囊，急忙来到父亲床前。他嗫嚅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来。此时此刻，我打心底里感激医生们，是他们及时认真实施救治，才让父亲能用生命和我进行对话，尽管他的话我能听懂的已经不多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母的老泪告诉我岁月无情，做儿子的应该怎样负起自己的责任。
我打开行囊，从中取出两只野生甲鱼，是临行之前一位同事送的。嘱弟媳清蒸了一只，我亲手给父亲端上，拿起调羹想喂他，父亲却断断续续地说，得这种hellip;hellip;病hellip;hellip;吃了hellip;hellip;也没用。我好说歹说，像小时候他哄我一样，他才勉强吃了几口。剩下的全给了母亲。母亲也推辞再三，说我路上辛苦要吃点。这就是父母，他们对儿女的爱是始终不渝的、无私的，从来不图回报。用他们的话来说，“只要你们在外面过得好，比给我们吃人参、燕窝都好。”
两次回乡，都有上海医生千里迢迢上门为我父母看病；这次在家期间，又有几位上海朋友打来电话询问我父亲的病情。父亲感知这种爱心，并从中发觉我在外修了人缘，顺势叮嘱我，“人生在世，事业和做人缺一不可，首先人要做好。要真诚待人，乐于助人。想要别人对你好，你先要对别人好，你好他好就好上加好。”其实，类似的话在我少小离家他送我到村口的时候对我说过，今天再次关照，无异于给我竖了一面镜子，让我检查对照。父亲身上似乎有着祖传的善良基因，他的勤劳、淳朴、厚道好像又是年复一年与他打理的庄稼一起长成的。
风烛残年的父亲，仍然不忘为父的“岗位责任”。他的叮嘱，如雨之潇潇，又一次洒润儿的心田。我将一如既往，从“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起，就好好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