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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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下)
【发布日期:2016-03-20】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陈永寿

从与航的见面到结婚,我们没有太多的信誓旦旦,没有缠绵的卿卿我我,有的只是平淡的相濡以沫。
妻入嫁陈家,因装修新房,操办酒席,我东挪西凑,欠了一笔钱。家庭的压力让我丝毫不敢懈怠。自家的田不够,再保着做;蘑菇也坚持种,猪还得养;春节还得继续写春联、售中堂(祝寿用)hellip;hellip;只要逢着周末或公司放假,妻都会主动与我们一起承担家务、农务活。
夏季,太阳炙烤着后头山,龙眼树寂寞着,路边的野菊花耷拉着头直喘息,小山坡墓埕闪耀着金灿灿的喜悦,这是我家清早收割的稻谷。农忙时节,稻谷的晾晒场所阙如不足,便只好将收割后的稻谷挑到山上晾晒。为了能更好地晾干,稻谷需要先将杂物梳扫清理,这样的活虽然不太繁重,但从田里一起劳作回来的妻却主动请缨:“你们累了,先喝些绿豆粥,我到后头山去lsquo;梳谷、嘠谷rsquo;!”(方言:用梳手扒、扫把清理谷里杂物;用双脚将铺在地上的谷拖走出一道道沟壑,图形可间隔变换,让潮湿的地板也能够见光。这样,稻谷更容易晒干。)说完,妻顶了个草笠,扛起竹耙,提了扫帚便转身不见了。
中午的阳光是毒辣的,对于一个从未干过农活的女子,真是个考验。赤着脚在尖扎的谷子里走动,低头、蹲身、起立,更可况自己从凌晨四、五点到现在还没吃个点心,还割了那么多稻。我知道,她这样做是怕下午突然来个雷阵雨,是怕我们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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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乡镇,食用菌种植,成了乡亲们收入的支柱产业。我们村里,大部分的家庭都会种植蘑菇,当然也有种香菇的,还有的种巴西菇,但是种香菇、巴西菇工序更加繁琐。我们家主劳力不足,但是,栽培蘑菇还是有一定的历史。我很清楚,那是刚进师范的第二年,就已经跟父亲学着如何给菌料喷水,学会了识别可以采摘出售的蘑菇,学会了如何削菇脚,如何买成菇,如何与菇贩讨价还价hellip;hellip;
国庆假期,菇料几次翻堆,发酵后便可以“进床”,就是用箩筐一担担挑近菇房,均匀地铺展在层架上。那天,天气比较阴冷,妻挑着箩筐默默地一担担来回走着,看到她额上渗出细汗,父亲说:“航仔,歇会儿吧!”
“天气不好,得赶紧把菇料挑进去,淋水了,菇料就泡汤了。”妻边说边用手把菇料往箩筐里塞。
我看了看天,加快了步伐hellip;hellip;
晚上,我无意中发现妻细嫩的圆肩上已经蹭破了皮,殷红的小点渗出了血水,感觉刺眼,让人生疼。妻小声说:“不要让爸妈知道,过几天就没事了!”
很快,到了结婚的第一个春节。过了农历十二月廿二,我起了个早,把一箱箱中堂分类整理,然后挑选一些,用自行车运到镇上出售,妻骑车尾随其后,带上红纸、笔墨,还有一箱儿童玩具。
记忆中的春节,天气很少是晴好的,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天是灰暗的,冷气直逼裸露在外的肌肤。
到了目的地,当我掏出店门的钥匙,手都麻了。
开门、钉钉子、拉铁线、挂中堂、摆桌椅、支木板hellip;hellip;妻与我有条不紊地合作。
一切准备妥当,我取出红纸,十张一叠,先割房门联,再十张一叠,割出大门联hellip;hellip;妻倒墨、备笔,我不停地写,妻在一旁把写好的春联一对对铺展在地上。等春联阴干、风干后,又一对对拾起、分类hellip;hellip;
记得,当时,房门联是1毛钱一对,大门联一对售2毛,灶君联、五字联、七字联一对卖3毛hellip;hellip;上街购物的,只要报出自家所需的门联的种类、个数,妻都会仔细记录,并提醒乡亲不要忘数、漏数。等买联人买菜回来,妻已经把他们所需的春联如数捆好,并做上记号。要是碰到族人或亲戚没空的,她中午回家带盒饭时,会顺便把写好的联送到他们家里。
按照本地习俗,农历正月初三是“做十”和开店日。这天祝寿的人络绎不绝。祝寿的礼品一般有线面、鸡蛋、炮烛(女的“做十”要加花粉)、布料、鞋帽、中堂等,数量多少有一定的讲究。“做十”人家一般收下炮烛、中堂、花粉及部分线面、鸡蛋,而用红团、白糕、柑桔、糖果回篮。
镇街旁有个前朱村,制作手工线面闻名本县。所以,接近年底,村里的生意尤其火爆,很多外乡镇的人都提前预定,这里的农民是没空买联。等到除夕要祭祖谢天地时,方才记起大红的春联尚未张贴,于是他们会让我加班加点,因为过了今天,剩余的对联只能成为过时的春花、午时草了。等我和妻关好店门,已是万家灯火,鞭炮不断,火树银花了。
正月初一是最清闲的一天,街上的店门都关闭停业,我跟妻说:“今天,您就回趟娘家吧!”
按照本地习俗,初一那天儿女婿要到丈人家去拜年,并给他们送去红包。
“等下游春孩子要买玩具,您一个人会忙不过来!”
“您不回娘家,会被人说闲话的!”我再次催促。
“那好,我快去快回!”
早上九点多,妻又出现店门口,她嘻嘻笑说:“我不放心您!”
正月初二、初三购买中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妻在一旁稳场:“慢慢来,先打草稿,称呼不要错了!问清楚了再落笔。”
一次,一位喝得醉醺醺的青年人找上店来,他把一卷中堂往桌子一甩,凶巴巴地说:“写个鸟hellip;hellip;给hellip;hellip;给我hellip;hellip;退钱hellip;hellip;”
我把中堂张开,认真看了称呼和字,“写得没错,称呼也没错!”
“不是你父亲要写给他丈母娘的中堂吗?”
“岁数你不是说70吗?”我也有些火了。
“我爸是上门女婿,小子!”他竟出言不逊。
“为什么你当初不讲呢?”我更火了,简直是无理取闹!
妻见形势不妙,忙应上去,对年轻人微微一笑:“有话好说,我们给你重写一张,如何?”
“这hellip;hellip;这hellip;hellip;还识相hellip;hellip;”
妻从箱中抽出同样的一幅中堂铺展在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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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日子在平淡中变化着:后来,儿子降生了,我也进城了。
那段相濡以沫的日子一直温馨着记忆,即便是苦的。
心里默念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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