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平
大年初一,与一班友人往壶公山麓红山水库踏青,众心雀跃,像一群出笼的鸟儿掠过南洋平原飞向坡野水湄,一路领略“哔哔叭叭”的迎春鞭炮、穿红着绿的农嫂村姑、“咿咿呀呀”的闹春社戏hellip;hellip;最可心的收获还是在水库坝头看到了几只老鹰,它们逍遥于壶山之巔,盘旋出一种怀旧的情调。
关于老鹰的印象早就封存在记忆里,寄托在电视屏幕中了。遥远的少时,“老鹰叼小鸡”的故事出自外婆的嘴巴。那时我念小学,脑子里充满浪漫的想象,常在学校的操场、老家的阳台仰望老鹰,对这种高飞于天空的大鸟疑问百出:它们真是“鬼婆”养的吗?它们到底住在哪儿,以何为生呢?它们飞得那么高,真的能看清地上的一颗黄豆吗?
最使我羡慕不已的,倒不是它们能扶摇直上青天,以众鸟之王的雄姿君临天下;而是它们能自在地悬浮于虚空之中,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仅这一点就非得强悍的心志不可。鹰扬天下固然可取,可在风云变幻之际神色不动,那才是真豪杰呵!于是我想,要是自己能变成一只老鹰该有多好啊!
可外婆却对老鹰印象不佳,把它们视为不祥之兆。每逢天上传来那“嘎hellip;hellip;嘎hellip;hellip;嘎hellip;hellip;”的鹰啸时,她总是神情紧张地喃喃自语:“天帝保佑,消灾灭祸!天帝保佑,消灾灭祸!”惟恐真的会有什么灾祸降临。也许是老鹰浑身褐色长相不佳,也许是饿坏了的老鹰叼鸡扑兔太过凶悍,也许是那个年代天灾人祸太多,老辈人很自然地把它们视之为“灾星”。
可老鹰才不管人们的印象如何呢,它们该飞就飞该叫就叫该叼小鸡还叼小鸡,倒也活得有滋有味逍遥自在。更多的时候,它们是不慌不忙扇动翅膀,逍遥自在地飞过天空,飞越人们的视线,飞向不知所踪的地方。
据说,老鹰之所以成为天空之王,是经历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历练和锻造的。鹰巢,就筑在突兀的危崖上、纵横的幽壑中。小鹰初生不久,就要经受残酷的训练,母鹰断食饿它们,让它们相互厮杀,从悬崖上推落它们,让其面对死亡奋发求生,经而常之,它们活着的反应变成搏击和飞翔,由此成长为真正的天上猛禽。我想,鹰的精神,是从苦难中被激发出来的。而只有历经大磨难,才得大逍遥呵!
细想起来,与老鹰相比,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人类有时却显得更加“丑陋”哩!你看,大片森林的砍伐剥夺了动物的栖身之所,工厂冒出的黑烟污染了明艳的天空,黄沙掩埋了绿洲,于是老鹰数量也锐减远避城市了。如果连天之王者也弃人而去,那么,作为万物之灵的人还有什么骄傲可言呢?
因此,对老鹰的召唤便成了一种心灵的呼喊!作为城里人,更该为消逝的鹰迹喊魂!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了秘鲁名曲《老鹰之歌》:“我宁可要一座森林,也不愿是一条街道;我宁愿飞翔到远方,也不愿被束缚在地上hellip;hellip;”其曲调的古朴、高远,旋律的神秘、深邃,一下子扼住了人的心。老鹰,那是飞翔于安第斯山天空的王者,也是徘徊于古印第安文化的神灵!老鹰,要和它思念的印加兄弟生活在一起,在马丘皮丘和怀纳皮丘上空翱翔。
于我来说,这么多年来,对老鹰的想望不仅仅是为了怀念那难以忘却的童年,还发酵成一种对美好生态环境的向往。你看,蓝天高远,白云飘飞,阳光灿烂hellip;hellip;而广袤的天空,该是老鹰的牧场,放牧的是坚韧的精神。
唉,翱翔于壶公山麓的老鹰,它们哪时才能回归城市的天空,也回归我心灵的天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