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松

农村有句老话叫做“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说的是庄稼要增产，就得多施肥。农民辛苦劳作盼的是来年多打粮食，因此，为了有个好收成，总是千方百计给田间施肥料。
过去由于化肥产量少，农业用肥以土杂肥为主，如绿肥、饼肥、海鱼肥、桶痞等。说起这些农肥名称，上年纪的农村老人记忆犹新，而对80后年轻人来讲，那就相当陌生。
先说绿肥，绿肥是最经济的野生植物，种植成本低，易于群众推广。主要品种有臭菊、紫云英、红萍、水浮莲和蚕豆茎叶等。在过去，兴化农村普遍推广的是臭菊，只要在乡间走一遭，都可以看到房前屋后、河沿堤岸种满绿肥。臭菊因其茎叶有浓烈异味，牲畜闻之不吃，其特点是再生能力强，割去离地面一尺以上的枝叶后，节枝很快长出新叶，枝叶长到两三尺高的时候，又可收割利用。臭菊一样会开花，绽放的淡黄色花儿跟菊花一样美丽，它的花期很长，从夏秋之交到漫长的严冬过后才开始凋落，而且凋落过程很有特色，往往是左边花儿灿烂，右边却是凋谢零落；上边柄蒂开花，下边已是蒂落籽结。臭菊制作肥料很简单，采割后拿去粪坑浸泡就是。过去村民户户建有茅坑，茅坑不仅是自家方便所用，更重要的是用来沤制肥料。臭菊塞进粪坑浸泡一段时间后，就会烂掉化为淤肥。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开始推广沼气应用，就是用绿肥浸在密封的大粪坑里，产生的沼气通过管道输送到农家厨房供作燃气用，当年的沼气有如现在烧液化气一样，既经济又方便，很受农民欢迎。进入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还可以见到不少地方种有臭菊，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臭菊逐渐从农村销声匿迹。
生长在河道里的水浮莲，也是一种水生绿肥，结出的花儿叫“水荔花”（方言谐音），跟荷花一样楚楚动人，在化肥供应紧张的年代里，曾经推广种植过。使用方法是把水浮莲捞起晒干，再搅进水田沤成肥料。水浮莲不仅是绿肥，亦可当作猪的饲料，过去农民把水浮莲煮熟后拿来喂猪，再以猪粪作肥料。打捞水浮莲则是很有趣的农活，捞水浮莲的时候，往往会蹦出一两条鲤鱼，当你就要抓住的时候，活蹦乱跳的鲤鱼又从手中滑开溜掉。捞完水浮莲后，小伙子喜欢脱光衣服，扑通一声扎进水中洗个河水澡。早年引进的水生绿肥，为满足用肥需要曾发挥过一定作用，后来化肥供应量增加，水浮莲逐渐被农民弃用。弃之无用的水浮莲大量繁殖，堵塞河道，最终衍生为当今一种公害。
蚕豆不仅是一种美味食品，其茎叶亦可作农肥。每年的晚稻收割后，农民把田地犁成畦，再播下蚕豆种子，经过发芽成长，来年春天就会长成结满蚕豆的绿色植物。到了春耕时候，也是蚕豆的收获季节，农民忙着采完蚕豆，再把剩下的茎叶用犁耙翻埋地里沤作肥料。田野采蚕豆是一道亮丽风景线，绿油油的豆田宛如一片绿色海洋，北风吹过荡起绿浪层层，头披红纱巾身背小竹筐的村姑们，鱼儿般遨游在绿色海洋中，尽情享受着采摘蚕豆的欢乐。现在随着乡村城市化，农田不断消失，村姑采蚕豆的美丽风景已难以见到。
再说饼肥，饼肥是压榨大豆和花生油的下脚料，饼肥很坚硬，需敲碎浸泡后才能施用，主要品种有豆饼和花生饼。花生饼又叫“地生抠”（“抠”方言谐音），味道很香美。记得小时候，大人从榨油坊买回“地生抠”，准备拿去自留地施肥用，经不住香味诱惑的我，悄悄用菜刀砍下一小块偷吃，这“饼抠”看上去很美味，却如同石头般硬板，馋嘴的我差点咬坏牙齿，才把这“饼抠”啃光。事后，又削下好多块“地生抠”装进书包，分给班上同桌共享。
兴化农村使用的饼肥，除了本地产以外，大批量的供应主要由供销社从大连、上海进货，通过海运调回本地。由于饼肥含有较多的蛋白质及部分脂肪，营养价值较高，所以一般用来喂猪，再以猪粪尿浇田，比饼肥直接施用经济效益更大。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由于食品匮乏，豆饼、花生饼被用作粮食代用品，以及加工酱油等。“饼抠”施作肥料的做法便逐渐淘汰。
除了以上绿肥，过去农村还习惯用小海鱼、桶痞等作为肥料。鱼肥主要收集海域生长的动植物，如杂鱼、海藻、土鬼（方言谐音，一种贝肉晒干品）等，一年四季皆有。旧时见过生产队从供销社购进小杂鱼，社员把鱼肥倒在砖埕铺开晾干，浓重的鱼腥味吸引不少麻雀飞来抢食。其实这杂鱼拿来当肥料还真有点可惜，在那食品匮乏年代，拿回家煮熟后就是很好的一道菜。因此每当社员把杂鱼晒干收好后，等在一旁的孩子们便会一拥而上，捡起掉在地上的杂鱼。后来化肥供应量增加，内地农民就不再使用鱼肥。
桶痞即马桶内壁的凝结物。小时候，村里经常传来“打桶趋来也！”的吆喝声，“桶趋”（方言谐音）即桶痞，那是走村串户收购桶痞的货郎担。村妇们一听见这吆喝声，便会纷纷找出废弃马桶及破漏夜壶，找吆喝人换购针线等日用品，也有旧桶换新桶，或旧壶换新壶。单靠收购本地桶痞，数量上是远远不够农业用肥需要，当年供销社曾经组织力量向浙江、江苏一带收购，以“温州桶痞”为佳。1959年外来货源大量减少，为保证农业需要，供销社曾发动职工深入城乡打马桶、刮茅坑。
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开始推广“过磷酸钙”，1969年8月，莆田县建立合成氨厂，主要生产农用氨水，1980年改生产碳铵。继而仙游县也生产碳铵。由于化肥使用方便，施用后粮食产量普遍提高。因此，绿肥和饼肥等不再为农民所青睐。在兴化农业占有重要地位的杂肥从此淡出农村舞台。但是，兴化大地曾经有过的野菊花开，还有饼肥的淡淡飘香，至今让我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