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墨

接触过古代许多关于猿猴的传说，给人的感觉是直截了当的：猿猴好人间女色。其中最引人入胜者，莫过于唐人小说《补江总白猿传》，写得活灵活现：欧阳纥（南朝·梁）南征途中，妻子被神猴掠去，欧阳纥寻至一处，见有数十妇人，他的妻子也在其列。在诸位妇人的帮助下，欧阳纥施计“解决”了这只神猴。此猴临终时对欧阳纥说：“然尔妇已孕，勿杀其子，将逢圣帝，必大其宗。”小说作者把“其子”栽到了唐初大名鼎鼎的欧阳询头上，因为他长相似猕猴，结结实实地把欧阳询给嘲谑了一下！
这些人猴之间的“故事”，反映了自古以来猴为人祖的观念，也是上古社会“抢夺婚”习俗的一种反映。
听多位长者凿凿而言，至今猿猴对穿红着绿的女性仍兴趣盎然，看来，猴性未改。然而，我不是孙猴子，钻不到对方的肚子里边去，不知道猴子是否那么爱女色，更何况传说中的那些猴肚子离我是那么遥远。我只知道，猴子不袭人，富有灵性。
弃远求近，说说当年家乡山上的猴子吧。我始终弄不清它们属于哪一类猴子，只好暂且称其为灵猴。
那些（据古庵里的尼姑说有一大群，而我最多只见到三、四只）灵猴，跟我在峨眉山上见过的差不多。它们生活在山涧两边的林子里，附近的尼姑庵一带也是它们的活动范围。但它们从来没有对一袭缁衣的尼姑行过非礼。
尼姑中有两位同村人，待人和善，假期里，我和邻居的小伙伴经常去。有时是上山砍柴，顺便进去坐坐，喝一杯她们用自己出产的茶叶泡的茶，有时则是看中她们种在院子里的西瓜。为了吃瓜，我们主动帮她们看瓜，这就“名正言顺”，无功不受禄嘛。
看瓜的主要任务是赶猴子。灵猴身轻似燕，简直会飞檐走壁，尼姑们拿它没办法。它借着树枝摆渡，荡秋千似的就到了墙头上，又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七拉八扯就一个西瓜到手。即使被尼姑们发现了，它也满不在乎，边跑动边推西瓜边回过头来冲着尼姑笑笑，晓得对方跑不过它。待将西瓜推至墙根，一弯臂抱起西瓜，倏地蹿上围墙扬长而去，还啼叫数声，向同类通报利好消息。此时，远处传来猴子的回应，似乎在说，快回来吧，我们正等着吃瓜呢。
灵猴聪明，它知道量力而为，总是挑差不多大小的西瓜，大的它搬不动。我们在的时候，它就有点收敛，只有一回跳下来“抢”西瓜，而且还未能得逞，多数情况是站在墙头搔首弄姿，呆了一会，便识趣地调头离去。
尼姑们关照，“吓吓它们就行了，别伤着它们”。用现在的话来说，对它们不要动真格。起初我们不解，后来才知道，灵猴有恩于她们——
解放初期，这一带还不太平，夜里常有山盗出没。孤零零的一座尼姑庵，自在山盗的视野之内。有一天晚上，灵猴不停地长啸，一阵紧似一阵，声音凄厉、怪异，一位失眠的尼姑觉得其中有故，推开小门就听到围墙外“沙拉沙拉”有动静，再抬头一看，不得了，一个山盗的头已经浮出了围墙。说时迟那时快，该尼姑转身进屋，唤醒众尼，紧接着打锣、点燃火炬。离这里约半里地的村民们听到告急的锣声，见到请求救援的火炬，立马带上“工具”，呼啸着奔了过来。山盗们见状，早已丢下企图作案用的竹梯，溜得无影无踪。
修行人记住了灵猴报警的功劳，知道它们爱吃瓜，每年西瓜成熟之时，总不忘隔三差五放一两个西瓜于围墙根外，让它们啖去。想不到，灵猴们掌握不住自己，越吃嘴越馋，于是就有了前面所说的翻墙掠瓜的事hellip;hellip;
上世纪60年代初闹饥荒的日子，这些也许真的与人类有着“血缘关系”的灵猴们，不幸遭受厄运——被人尊为桌上之珍。如今，古庵犹在，院落内的西瓜依旧长藤、开花、结果，却不见了可爱的灵猴，想“请客”也没了送处。
想念灵猴，真的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