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国康
上世纪60年代末,我在福建当兵,68、69两年,部队先后驻福州和闽西的光泽,任连队文书。1970年部队调防,被分配到莆田“福州军区东方红水库指挥部”任给养员。当时的东方红水库隶属于驻西天尾之三山第29军85师后勤部管辖,营级建制。
1971年春,遵照上级首长指示,当时水库大坝溢洪道上卷扬机房照墙须竖立伟大领袖毛主席巨幅画像。部队通过地方上的同志介绍,邀请了原江口公社东大大队大岭村回乡知识青年陈章汉前来完成这一“光荣任务”。陈章汉的临时工作场所就安排在东方红水库部队机关大楼二楼会议室,也就是权当了他的画室。大楼共两层。我寝室、办公在一楼。我们俩一上一下,于是经常相处在一起。东方红水库指挥部官多兵少,章汉君工作之余,常与我一块聊天,慢慢地我们就熟悉了起来。我参军前,也是66届高三毕业生,地道的“老三届”,虽然各自处境不同,但“拉呱”起来,倒也十分默契和投机,颇有些共同语言,相互间也就结下了友善之情谊。记得他有时还邀请我这个当兵的到他大岭村的家去“踏聊”(莆田方言,玩、聊天)。直到如今陈章汉故居老宅的模样在我脑海里仍有模糊印象。最近用上了智能手机,搜索百度,微博上有篇文章《驿道·驿道》,系莆田陈金狮君用散文形式,以“老三届”乡友之身份介绍陈章汉的故乡情结及对他门前那条古驿道的承启理念与思维,让我茅塞顿开。“章汉君的故居不大,倒也别具一格,有门洞,有砖埕,有天井,旁门顶上有他曾祖父所书lsquo;岱麓山庄rsquo;四个字,显然此乃书香门第。”原来,陈金狮君文中对陈章汉故居的扼要描述与我当年去他家的印象十分吻合。1971年初夏,第一次去到山环水绕、绿树成荫的大岭村陈章汉家中,感觉他家老宅住房与附近周边之东源、上后、官庄等江口一带农舍的布局和形制略有不同,倒有些像我之老家江西南丰城乡各名门豪宅边侧的附属建筑——“学堂”风格。难怪陈金狮文中有这样的描写:“这一层半的阁楼式小筑,竟是陈氏祖上办乡学的教室,俗称lsquo;学间rsquo;,后来成了章武、章汉兄弟俩的书房,雅称lsquo;骥斋rsquo;”。
那年五月的一天,也是陈章汉约我在他家闲聊,印象中,他家老宅被包围在一片幽静的山林和龙眼树果园里。记忆中我应当是拜见过他的长辈的,包括他已活90多岁高龄的老奶奶。章汉见我对大岭这个美不胜收的小山村及对他故居优雅环境的流连忘返,便用相机为我在他家之屋边、树旁拍下四张相片留念,这一留就是40多年。更为值得一提的是陈章汉还不吝笔墨为我画了一帧素描肖像,令我兴奋不已。这帧素描肖像画长35厘米、宽25.5厘米。肖像画中的我身穿绿色军装,“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活脱脱一个年轻解放军战士形象,英俊而又帅气。这帧画像,多少年来,让我青春永驻,奋发向上。肖像画右下方章汉君手笔的“胸有朝阳心最红,誓为祖国立新功”的题词,一直鼓励着我在部队干了六个年头而无怨无悔。画像左下角落款处署有“一九七一年五月于朝阳居”,并钤有篆体“骥斋”二字阳刻红色印章,显得十分庄重与珍贵。现在,我明白了,“朝阳居”正是陈章汉君老祖上留下的沐浴在一片阳光之中的故居——“岱麓山庄”了。而“骥斋”正是陈氏祖先办乡学的那间后来成为章武、章汉兄弟俩用作书房的老教室。雅称“骥斋”实为妙极,催人奋进。而我这帧肖像画,正是骥斋主人在此间房内所精心创作的。这帧肖像画,连同四张在他家屋旁、树边、驿道口拍下的照片,被我退伍带回家后一直珍藏了下来,已有40多年了,视为珍宝。
与我在一块闲聊时,他还经常教我些咬字、吐音、会意方面的莆田方言知识,介绍一些莆田之风土人情和文化渊源。为了让我尽快掌握和运用当地方言,在交谈中,特意夹杂些土话与我沟通,促使我这个几乎每天要到桥尾、江口等地市场、粮站、商店与莆田老乡打交道的江西籍部队给养员(莆田人习惯称“采购”)基本上能用当地方言与老百姓作些简单的交流。
打从陈章汉邀我去他家之后,那条由东源经大岭村翻福莆岭之福泉古驿道就成了我经常骑着单车要走的路程,去到福清的新厝粮站办理有关部队粮秣供应方面的事宜。陈金狮君在《驿道·驿道》一文中回忆:章汉是个重情念旧之人,1979年的五一期间,即约我顺路到他家话别叙旧。在陈金狮君的回忆中,所谓“顺路”的这条古道,就是一条用石头铺砌而成的山间小路,曲曲弯弯,起起伏伏,石块的颜色不同,形状各异,但单从那被路人脚板磨出的光滑度,便知这山路修筑的久远。陈金狮君的回忆,与我当年的记忆如出一辙。谁曾料想,章汉君之故乡大岭,竟是古时福泉驿道由京城、闽都入莆的第一村。可以想象,这条古驿道在历史的长河中,无疑承载过古今无穷的辉煌与衰败,以及荒蛮与崛起的轮回之感人故事。在我离开驻莆田部队后的40多年来,冥冥中这条古驿小道、大岭这小村庄、这被冠名“骥斋”所处的“朝阳居”、这位当年的回乡“老三届”知青,还有我所服役的东方红水库hellip;hellip;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人和事在我脑里时有回放,可谓是魂牵梦萦。
虽然我和章汉君当年结交时间短暂,但情真意切。不知他是否还能记得当年与我交往以及在东方红水库创作毛主席画像的日子?
我与“阿陈”章汉君的情缘,也是我的莆田情缘,谢谢莆田,谢谢莆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