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敏
当我来到报社上班时,心想这下可好了,大伯在上海《新民晚报》当编辑,我又喜爱文学,以后可以“一稿多投”了,没过两天,我就把发表在《湄洲日报》上的一篇散文寄去,信尾还特意注明恳请斧正之类的谦词,内心却想:大伯与我,血肉相连,我的稿子,焉能不用?不料一个星期以后,大伯打来电话,我忙问稿子怎么样?他直截了当地说:“不行,太浅,不适合他们版面的要求。”我当时的脸一定很红,幸好隔着电话,忘了十分尴尬的我接下去说了些什么,反正当时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放下电话,取出底稿,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态重新浏览一遍,的确,真是很浅,如果登出来对大家影响都不好,想通之后,对大伯就只有感激了。不过要是换了我,一定不敢那么直率地说出“不”字,我会说,大作很不错,只是hellip;hellip;以风格来说不太适合我们总编辑的胃口,是不是由我转到别的报社或再做些修改?
日常生活中,应该说“不”的时候其实很多,而真能说出口的却少得可怜。有时候,你急匆匆地正要回家,同事拉住你,玩会儿牌再走嘛,怎么,怕老婆呀!其实你还真有点儿怕,确切地说,是不忍总让同样劳累了一天的妻子单独做饭,也不愿意总听老婆的唠叨,然而你又总是难以推辞,特别是那些同事中往往还有领导在内。此刻就是一万个不情愿你也是若无其事地放下公文包,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玩到终于有人坚持不住说就到这儿吧(通常说这话的也是领导),你才如逢大赦般逃回家去。
或者你好不容易构思了一篇稿子,急急忙忙吃了饭,刚拿起笔,一个朋友不请自来。天南地北一通神聊,你一个劲地看表,他却说,怎么,新换了一块手表?你哭笑不得。你几次想说你还有事要做,到底也没有说出口。你不好意思,人家大老远来串门,怎么能赶人家走呢?可是这个朋友高兴起来一个星期能来三个晚上,而每次临走时,又总是说,和你聊天很开心。你于是随口说,欢迎再来,朋友立刻说一定一定,不幸的是,这个朋友总是言而有信的。
你嗜书如命,省吃俭用也要购书,自然也十分爱惜图书。然而总有个别朋友,来串门时总爱借书,又常常忘了还,你总不能为了一两本书反复要帐吧。于是估计这样的朋友要来时,你会提前把好书藏起来,却不肯说出不借的话来。
因为不愿说“不”字,我们不得不拿出相当多的时间,相当大的精力去说不愿说的话,做不愿做的事。我们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我们都是凡人,不说“不”的目的无非是怕得罪人,怕失去朋友,怕别人说自己太另类了。其实细想起来,我们心口不一地应酬来应酬去,结果还是常常不知不觉地得罪了人。
事实上,敢于说不的人未必就朋友不多,像我的一位朋友,心直口快。当一女性朋友因为丈夫有了第三者而找他调解时,他与其丈夫面谈了三个小时,回来就说,你为什么不离婚?问得她目瞪口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口没遮拦的人,却有众多忠诚可靠的朋友。
所以,与其小心翼翼地为别人而活着,还不如多说几个“不”字,理解你的人不会介意。介意的人不理解你,不理解你的人,又何必和他做朋友呢?
朋友,让我们一起试着说“不”,这样的话你就会活得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