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中林

有人说，经历是人生的财富，即使它带给我们的是辛酸和苦痛。对于这样的观点，我是完全赞成的。回味每一个艰难和磨难，当年有的那种挣扎和痛楚，现在都带有凭吊古战场的味道了；心底流淌的只有美丽和感动，就像我小时候砍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十二岁就跟着大人上山砍柴。那岁月，有时为了一捆柴，要跑几个山坳。我虽然常下地，但砍柴还是很吃力。一天柴砍下来，人一点力气也没有。
记忆最深的是那次跟着福叔上山打柴。看到福叔经常挑柴回家，我就缠着他，让他带我去。他以山上有狼来吓唬我，我却一点也不害怕。有福叔在，遇到了狼，他会不保护我吗？也许是被我缠得没办法，他最后答应了。
那天，天麻麻亮我就爬了起来。换身破衣服，穿上旧解放鞋，插好柴刀，我们就出发了。为了赶时间，我们沿着山脊跑，路上不时有狼嚎的声音传来，我吓得紧抓着福叔的手。约莫一个小时，我们才到山上。
看到茂密的柴林，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爬山的苦与累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它们全部搬回家。愣着干嘛？砍啊。福叔放倒了一棵树，我也开始忙碌起来。我瞄上一棵碗口粗的树，这次，我就被它折腾得够呛。一刀下去，只有一个细细的口子。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只砍了一些狗啃的印迹，而我已累得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树下喘着粗气，才发现衣服湿透了。站起身想把它推倒，它却连树叶也不动一下，我只能望树兴叹。
福叔挑着一担柴过来了，看到我的模样，没有说什么，拿起柴刀，三五下就把这家伙“收拾”了。找来树藤，捆好柴，挑起来，才发现自己连腰都直不起来。只有四五十斤的人怎么挑得动这么重的柴？福叔把我的柴匀了些给自己。我已经是小大人了，不能让福叔看扁了。我咬着牙挑着柴跟着，慢慢地挪着步。每走一步，感觉自己的腰几乎要被压断。
因为在高山上，又接近黄昏，担心有狼出没，福叔走得很快，我也狠命地赶着，就是小腿哆嗦我也不敢停下来。还没有走出一里地，我就再也走不动了。衣服湿了贴在身上，说不出来的感觉；汗进了眼睛，火烧一般，睁都睁不开；汗流过被茅草割破的皮肤，刀割了一般，火辣辣的。福叔又把我的柴搬一些到他的肩上，我才稍微轻松些，但很快又有些支持不住了。
早上上山只花了一个小时，回家却花了近三个小时。进了家门，我一上床就睡着了，连洗都忘了。第二天醒来，腿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被割破的伤口。肩膀破了皮，还淤了血，一个多月扁担不能上肩。
从那以后，我很少跟着福叔去砍柴了。上了师范，离开了家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砍过柴了，但是那段艰辛而痛苦的记忆却不时在脑海中涌起，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砍柴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