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生
隔一段时间,街后“苍头社”便会放一场露天电影,消防队大埕上早早就挂起了白色的布质银幕,那是大人小孩无限的期待和向往。不到天黑,人们便会早早吃过晚饭,搬只凳子,催着大人或哥哥姐姐们早早去抢个好位置,若是去晚了,便只能坐在屏幕的背面,看着一群左撇子的人在指手画脚。那时候,学校组织春游,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事,老街上的家庭主妇都会给自己的孩子捞上一盒米饭,再打上一个鸡蛋撒点盐巴闷上,小心翼翼装进书包里,还给一根甘蔗、几分零花钱,既有的吃又有的玩。
那时,老街的小学边上有个姓王的老奶奶,经常卖一些小零食,也就是炒得咯嘣脆的蚕豆,炒蚕豆烹上糖精水,甜甜的;还有一分钱十个、炸得酥酥的爆米花,里面藏着压成各种动物形状的小铁皮玩件。我们总喜欢往那边跑,放学了围在这“杂仔担”边久久不想回家。最高兴的是父亲每月一次从外地回家,他总能带给我们几块光饼和几颗小糖果。
上中学时,我有幸入选校文艺宣传队,在那里遇上神情严肃、心地善良的黄老师,跟老师学说普通话、学唱歌、学演戏,黄老师举止优雅,谈吐高贵,特别有教养。后来又碰上学校美术组一位王老师,老师手把手教我画画。我现在的一些业余爱好,正是得益于这些老师给予我的启蒙和培养,也是他们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遇上好老师,这是我的幸运。
儿时的生活虽然清苦,我们却很快乐。老街上有不少老字号小吃店,如豆浆裕、车丸森、鱼丸妹、锅边糊章等,走过店前,馋虫被勾出来的孩子们,嘴里会不由自主地流满口水。虽然喝不起牛奶豆浆,吃不上各种小吃,但只要有地瓜粥吃,我们就很满足了。那个年代我们衣着也很简单,一件蓝布衣服便会穿得很久,破了个洞用同样的蓝色布补上,穿破了再补。过去,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人们对破旧的物件,有修修补补再用的俭朴之风。治家须惜物,书包破了也用针线补上,本子用完了,找来一些废弃的白纸张,用小刀裁好后再用钉书机钉上,就是一本作业簿了。当时,我们还捡小木板,自己动手做木手枪、木大刀等玩具。人们住宿也很简陋,一家人几个兄弟挤在一起,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作业、糊纸袋、粘盒子hellip;hellip;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老街上的孩子们早早就懂事,小小的年纪便在老街上摆小人书摊供人家租阅,设茶水摊卖茶给过路人解渴;或在荔枝、龙眼上市的时候,提着篮子上街捡龙眼核、荔枝核,拿到中药站卖;或在稻子收成时,提着篮子到田里拾稻穗;或跟着大人挑货物到渔船上,小伙伴还背着自制的冰棒箱,沿街卖力吆喝:“冰棒,三分钱的绿豆冰棒,五分钱的雪糕hellip;hellip;”赚来的小钱用来交学费、买文具,还帮贴家庭。节假日等空闲时间,小小年纪的伙伴们还到公路边扫树叶、捡柴禾,还去工厂拾过煤渣。早晨或傍晚,家里的兄弟还轮流去河边挑水,反正我们能做的,大人都要我们去做。
在上中学时,正值上世纪70年代初期,亲眼目睹了哥哥姐姐们经历上山下乡的浪潮。我们经常挥舞着小红旗,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为上山下乡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带上大红花,甚至为他们的流泪而纳闷。后来自己也挑着行囊到“界外底”上山下乡了,就这样,我离开了老街hellip;hellip;
如今的老街,那些过去的人和事早已变成了过往。老街的面貌也早已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发生改变。留下的,只是一些物是人非的现状和难忘的记忆,更多的已找不回来。
老街人恪守着诚实本分、邻里相帮的风尚,传递着老街人的温暖,孩子的脸上洋溢着孩童的快乐与纯真hellip;hellip;所看所想、所做所为跟现在的孩子既有天壤之别又不为现在的孩子所理解,那时的我们虽然贫困,但我们纯真并快乐着!就这样,走着走着,我们走出了老街,离开了家乡,而老街始终留在我的记忆里hellip;hellip;
千百年来,岁月更迭,老街栉风沐雨,不仅涵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乡里情怀,也成为人们陶冶情操的生活空间,我们在乡亲们朴实而深厚的情感滋养下一点点长大。老街上那热情、淳朴、善良的父老乡亲,让身处远方的游子时时梦回老街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