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勋
记得小时候,家乡曾流传着脍炙人口、琅琅上口的方言童谣《草人驱雀》:“草人仔,田里插。惊雀仔,lsquo;账rsquo; (守护)稻谷。穿破衫,戴破笠。日lsquo;物rsquo; (要)曝,雨物lsquo;恶rsquo; (淋)。有功劳,兆lsquo;帐rsquo;贺(称赞)。”
草人由稻草捆扎而成,外穿人们丢弃的破烂衣衫,头戴破旧斗笠。有心者在其面部贴上画有五官的白纸,手上捆扎一根轻飘细柔的马鞭,在微风的吹拂下,频频摇曳,其以假乱真的杰作,足以使雀儿们望之生畏。
四月,时值早稻疯长灌浆时节,农民正忙着张罗晚稻的育秧工作,广袤碧绿的田野上出现濯濯的一块块、一畦畦刚耕辟出来的撒满金色谷种的育秧水田,就像癞子头上的疮疤,格外引人注目。饥肠辘辘的麻雀们觊觎谷种,惊喜过望,如获至宝,蜂拥而至。人雀本无仇,为谷结冤怨,在未来谷种萌发、分蘖、抽芽至两叶一心之前,人雀之间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谷种争夺战。农民们如临大敌,五步一岗,十步一旗,不但请来众多的草人仔,而且用鸟铳轰击,喇叭吹轰,连迎神时敲打的大金,刨谷时用的铁“借依”都敲破了,然鸟穷则搏,困兽犹斗,雀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人们颤岔怒吼喊哑了喉,举竹竿狼奔豕突跑酸了腿,面对着漫天飞舞、胆大包天、梯队俯冲、临危不惧、形若强盗的麻雀大军,人们被动应战,疲于奔命,到天黑收兵,秧田中央仍留下大片被盗食米粒后狼藉不堪的谷壳。痛定思痛,人们似乎犯了军争之六大忌之一——迫穷,即对因饥饿陷入绝境的麻雀过分追迫,然利益之争仍关系精髓之所在也。
麻 雀体型较小,翅膀较长,尾巴有三根带褐色斑点的羽毛,黑褐色的硬嘴呈圆锥形,坚如利夹,善吃植物果实或种子,亦吃蚂蚁、飞蛾、蝉及害虫hellip;hellip;且能把种子的皮壳轻易分离,其生性敏捷、灵活机动,擅长抢食速撤、“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麻雀战”。
为了协助大人守护宝贵的谷种,我与邻居好友阿荣攀上荔枝树顶,寻觅叉角45deg;、截径1.8cm左右的荔枝杆,配上宽2.5cm、长35cm的自行车内胎条及长8cm、宽5cm的夹弹皮块,研制出以直径2cm左右石块为弹料的鸟弓,我们口袋装满石头,匍匐潜行进入秧田。为了防止投鼠忌器殃及秧苗,我们在秧田中央草人仔之间牵引几根系满五色飘带的麻绳,在田埂上放置白米诱饵,然后静候伏击。“以静制动、以形变势”的战术立竿见影、马上见效。成群麻雀携带嗷嗷待哺的雀儿飞临田埂觅食。阿荣技高一筹几乎百发百中,我臭眼笨拙,黔驴技穷,只好采取“克弱转换”战术,专挑那些孑然一身、羽毛蓬松、张着黄色小嘴、傻呵呵、行动笨、飞不高远的雏鸟雀下手。当成雀被阿荣击中,雏鸟便像失去预警机的训练机,蒙头转向成了我不可多得的活靶子,毙命者将皆成我家小花猫的盘中餐。田埂伏击有效减缓雀儿偷袭,望着一长串死雀,我们心中颇有成就感,决定乘胜追击夜捣雀儿老巢。
当夜,黛色的天空一轮朗月高悬,洒下水般的月光,我与阿荣扛着竹梯沿着诚应殿东厢房左侧的空洞岩穴、福兴新社西门右边的零星幽窟以及僻静的敦本堂后厝房的飞檐缝隙进行搜索活捕。望着凄厉惨叫、垂死挣扎的俘雀,我们心头似乎有一种报“田中谷壳”之仇的快感。
岁月如梭,时过境迁,今天迈向城镇化的农村,麻雀已成为保护对象。人雀本无仇,本该和谐处。动物只有本能,胜不过有理智的人,这是我们对当年驱雀的一点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