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和
腊月十六,乃莆仙大地传统的“尾牙”节。街上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伴我穿越时空,回到儿时的年代hellip;hellip;
那年腊月廿四,“扫巡”拉开了莆田人“做岁”的序幕。我们兄弟虽未成年,却是“扫巡”的“主力军”。那天,我们六点就起床。洗漱、吃早饭后,我把笤帚绑在竹竿上,两个弟弟用塑料布盖好了床铺、衣柜、饭桌、锅灶、水缸hellip;hellip;接着,我戴上斗笠,举着那绑好的长笤帚,清除着屋顶、墙壁的蜘蛛网、灰尘。尽管斗笠盖着头,灰尘还是俏皮地钻进我的眼眶。我感觉眼睛难受极了,睁不开,马上用湿毛巾擦了擦眼睛,继续干hellip;hellip;
屋顶、墙壁清干净后,我们轻轻地掀开塑料布,抖落灰尘,又盖上,然后把屋里屋外的地板打扫得一干二净。尽管我成了“灰人”,两个弟弟成了“大花猫”,可我们一点都不觉得累。
去河边洗被褥、蚊帐回来的母亲,看到一尘不染的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们心里也乐开了花。
腊月廿七,家家户户做“红团”。母亲起了个大早,穿上红衣服,把昨晚浸泡的5斤糯米、1.5斤早米捞起,渗干水,放进小石臼里。我身为长子,便自告奋勇地把锤舂米。刚开始,我举锤利索,下锤轻松。可不一会儿,我就有些吃力了,觉得石锤有千斤重。我汗流满面,用衣袖把汗水一擦,继续舂。随着石锤一起一落,臼中之米渐渐碎了,我的手掌也起了水泡,仍坚持着。突然,我觉得手掌疼得钻心——原来水泡破了,可我没吭一声。母亲让我休息一会儿,我却说不累。看着舂碎的米,想到能为母亲分担力气活,我顿觉手掌不那么痛了。
接下来,我和母亲用筛子筛舂过的米。此刻,母亲看到我的手掌有血迹,说我真是牛脾气——硬撑。我冲她一笑,又低头筛米。我们筛下“米粉”后,留在筛子里的粗米要在石臼里再舂,可母亲说啥也不让我再把锤了。她把粗米全部舂成粉,没有浪费一粒米。
下午,母亲把4斤绿豆倒进锅里,加入约6斤的水。等绿豆在锅里煮烂后,放进适量的红糖,搅拌均匀,以文火干之,再用勺子把绿豆捣碎,这就做成了绿豆馅。接下来,我把它用手捏成直径5厘米左右的球状,做成了“红团馅”。
母亲在舂好的糯米粉里加入适量的食红,搅拌均匀后加入温水,推揉成“面团”。我和母亲从“面团”中撮出一小部分,用手捏成薄饼状,做成了“红团”皮,再用“皮”把“馅”包起来。两个弟弟抢着把它放进木质的“红团印”内,用手压平,利索地倒出上拱下平球缺状的“红团”。它曲面上有花纹,那中间印着的“双喜”字样、图样,渲染了幸福、吉利、喜庆的节日氛围。
全部操作完后,我们为印好的“红团”垫上洗净的剪成圆形的“鸡叶”,置入蒸笼内。最后母亲让蒸笼上了灶台的大锅,我负责烧火hellip;hellip;大约用大火蒸了30分钟左右,“红团”就熟了。两个弟弟迫不及待地叫母亲打开蒸笼,解解嘴馋。母亲说马上出笼,“红团”会黏在一起。经过半小时降温后,母亲掀开蒸笼盖,红艳艳、香喷喷、亮闪闪的“红团”立刻呈现在眼前,让人垂涎欲滴。这一莆仙过年的特色美食告诉人们:年的色彩,红红火火;年的风姿,团团圆圆;年的味道,香香甜甜hellip;hellip;
腊月廿八,正是贴春联的日子。家家户户贴春联、挂灯笼,年味已浓得化不开了。
父亲也从外地赶回家,和我们一起过年。他书法颇有造诣,挥毫写下了多副春联,并赠予左邻右舍。我问父亲为何要贴白额春联?他告诉我这是莆田特有的习俗,与明朝倭寇侵占兴化府城,幸存的人们在重生之余又心有余哀的痛史密切相关。“铭记历史,勿忘国耻”的种子在我的心田悄然播撒hellip;hellip;
三十暝,各家各户都关起大门吃年夜饭,尽享天伦之乐。我们全家人其乐融融,“围炉”做岁:母亲做的兴化“炒米粉”及江口“海蛎汤”、父亲做的莆阳“荔枝肉”和江口“大白菜炒豆腐干”等让我们大饱口福。这是我们当时从年头盼到年尾的“美味佳肴”。
正月初一早上,我们吃完线面,添了一岁,穿上期盼一年的那套新衣服,出门游春hellip;hellip;
如今,人们告别了瓦片房,过年时也大都去买“红团”,年夜饭更是满桌的山珍海味,且又时兴上酒家“围炉”,说是省事、气派,又有氛围。然而,我却茫然若失,那“亲手做的年味”,渐渐飘散在记忆的天空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