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生

不久前，回老街时，遇见早年的油漆匠吓扬师傅从远处走来，老人步履略显缓慢，但却精神矍铄，声若洪钟般地跟我打招呼。看到他，我不禁想起了那一段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油漆匠风光无限。那时候，老街居民盖房装修、婚嫁时所用的门窗、家具，如男方所用的床、柜、桌、椅，女子出嫁所用的嫁妆，一般都是雇请油漆匠来家中使用桐油、生漆进行精加工。生漆涂料以耐磨、不褪色、不变质、经久耐用的优点颇受人们欢迎。
当时，床上的“板架柜”，一般都由木工雕刻花鸟人物或历史故事，所涂刷的油漆则使用各种颜色，还有涂刷上金粉，或贴上金箔等。
吓扬从小跟人到省城学习生漆与桐油调配和加工工艺，以及各种颜料的配制技术。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当学徒期间，他虚心好学、刻苦实践，累活脏活抢着干，深得师傅喜爱，也得到师傅真传。他很快掌握生漆、桐油煎熬、生漆鉴别等技术，积累了不少油漆加工经验。空余时间，他还坚持习字学画。
学成后，他回到老街，开了一家油漆加工店，即将原材料购进，经过手工加工，制成成品，然后再卖出去。油漆加工每年有旺季和淡季之分。店里经营加工的品种，多为民间婚嫁时妆套中一部分，如皮箱、皮枕、花盘、马桶hellip;hellip;由于物品质好且价格适中，油漆店在老街上很有名声，因此，老街上的人都称他“油漆扬”。
老街上富有人家要婚嫁时，所用“干庄”（梳妆台）、筹仔箱（衣橱等）以及眠床等，多是雇请油漆匠到家里进行制作。期间，所用的漆料是高档的，对木坯凸凹的地方是用漆面（生漆加面粉）补平；盖漆时第一次用生漆，第二次才上熟漆（生漆加白桐油）hellip;hellip;经过这样加工后的家具，防腐能力很强。油漆是受气候变化影响的，要掌握这门技术必须下一定的功夫。油漆制作的技术不精，油漆活根本做不来。
那个年代，很多油漆的家具都要加上一些画。婚床、衣柜、菜橱等家具都有花板，花板的底色以天蓝为多。大的花板画风景、花鸟等，小一点的画单枝的梅兰竹菊，或其他简单的花草。“油漆扬”当上油漆匠后，更加喜欢写字绘画。油漆画是要用油画颜料的，和纸上颜料不同。他告诉我，他在纸上先练，再用到家具的花板上去。他不但油漆工艺好，而且画画也好看，来雇请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油漆扬”经营油漆加工从不偷工减料，保证质量，好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扬开来hellip;hellip;
上世纪80年代后，酚醛、醇酸、硝基等大量现代化的化工油漆涌向市场。尽管这些油漆没有原来的传统油漆好，但因价格低廉、操作简单，深受欢迎。再加上现在的人只看经济效益，像漆树、桐树已没有人种了，更不用说取生漆、桐油了。家具也趋于批量生产，白木做的几乎没有。到1995年后，传统油漆技艺接近淘汰，年轻的油漆匠大都改学现代的新油漆技术。虽然古建筑修复还需用传统油漆技艺，但现在很少有人学习了，而那些老漆匠，毕竟上了年纪，也不敢爬高，无法在那些屋梁上油漆，只能歇业。
而今，这相传千年的技艺，眼看就要在吓扬这一代人的手里失传。希望这一技艺能够通过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得以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