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锁

苦菜味，是我一生的最爱。

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一种食物或味道能如此地让我上瘾。不仅仅是我，对大部分土生土长的仙游山人来讲，苦菜味都是大家心中一份永恒的记忆和怀念。因为，苦菜味是一种能唤起人们思乡情愫的最具代表性的味道。

每当我远远地闻到苦菜汤里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一股思乡的愁绪就会条件反射似的涌上心头。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我妈妈难得煮了苦菜炖大肠招待客人，我放学回家肚子本就饿了，闻到苦菜汤清香的味道，就迫不及待地自己盛了碗苦菜汤喝。喝完了汤也不见妈妈和其他家人，我实在太喜欢苦菜汤了，就又盛了一碗，还没吃一口，妈妈就回来了，见锅里少了许多，就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碗说：“这是煮给你叔叔婶婶吃的，你怎么那么不懂事，怎么就先给吃了呢。”说完就把我盛好的汤倒回锅里。这时，我爸爸陪着我从未见过的叔叔婶婶刚好回来，我见到他们也吓了一跳，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缩在厨房的角落里默默流泪。爸爸见妈妈在数落我，虽没再说什么，但瞪着我的眼神里也充满了责备，我婶婶却非常可亲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给我，还抱起我为我擦眼泪。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叔叔特地给我盛了一碗苦菜汤，说孩子这么瘦，喜欢吃就多吃点，以后读好书考上大学也有个好身体。因为苦菜汤本来就不多，所以，我叔叔婶婶吃得很少，倒让我吃了个饱。后来我才知道叔叔很小的时候被土匪抓去卖给德化一户没儿子的人家，叔叔长大后被我奶奶找着了，但叔叔念着养家人的恩情，认祖不归宗，这次是成亲后带婶婶回来认祖的，所以妈妈才特意煮苦菜炖大肠汤给叔叔婶婶吃。

长大后，许多往事早已淡忘，但那次吃苦菜汤的经历让我永生难忘，我难忘叔叔婶婶对我的疼爱，难忘那苦菜汤的味道，难忘自己从那以后暗暗发下的宏愿。

从那以后，我就更喜欢苦菜汤了。我是一个不喜欢蹭饭不喜欢应酬的人，但倘若有谁请我去吃苦菜汤，我相信自己是想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的。

苦菜，通常生长在高山上。最初，人们上山采野菜充饥，即使采到苦菜，估计也只能尝到苦涩的味道，很难品出清香的美味。如果吃了苦菜能感觉到腹饱，那就是最好的感觉了。但苦菜毕竟不失为一种山中佳品，其美味还是被后来的人们发现了，他们用新鲜的苦菜炒着吃，用晒干的苦菜炖汤喝。因为苦菜来自大山里，所以，初闻者往往受不了它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略带野草香的怪味，就像一位带有皇家血统的野丫头，身上虽然免不了带有一种村姑的野性，但细细品来，你会发现其原来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公主。

苦菜，顾名思义，其味必苦，但实际上只是微苦，那种恰到好处的苦只是其中的辅味，它真正诱人的是那股沁人心脾的绵绵清香味。不管是物质贫乏的过去，还是物质丰富的现在，苦菜汤里苦里回甘充满香气的味道都特别能提振人的食欲。老家的乡亲们都喜欢它，它也是我一生的最爱。

无论我的家搬到哪里，我的家里都少不了苦菜的味道。苦菜干，是我家里唯一和米油一样常备的食物，虽然不是每餐必吃，但偶尔食欲不佳时，就可以随时拿出来炖个骨汤什么的，食欲立马就会恢复起来，那种神奇的功效不仅是对我有效，对全家人都特别有效。现在的孩子差不多都挑食，我家俩孩子也挑食，但她们对苦菜除了第一次有些抗拒外，现在也都对苦菜情有独钟！

苦菜，乃菊科植物苦定菜的嫩叶，药食兼具多年生草本植物。其药名叫败酱草，异名女郎花、鹿肠马草。民间俗称苦菜，别名天香菜、荼苦荚、甘马菜、老鹳菜等。苦菜药用价值高，具有多种保健的功效，不仅可以防治贫血、消暑保健，还能清热解毒、杀菌消炎、防治癌症。

《神农本草经》记载：苦菜主五脏邪气，厌谷，胃痹。久服，安心益气，聪察少卧，轻身耐老。《本草纲目》等古籍也均有对苦菜的记载。由此可见，苦菜不仅味道香极了，而且是纯天然的绿色有机保健食品，这就更值得我喜爱了。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我常住的地方，开一家最地道的苦菜馆，让我亲手把每一片苦菜叶洗净，亲手做出一份份清香四溢的苦菜粥、苦菜汤，让每一个享用过苦菜粥、苦菜汤美味的人们都流连忘返、食欲大开。

我还有一个梦想，就是让老家仙游山的菜园子和稻田里种满苦菜，让这种山中珍品走出大山，走向市场，让吃惯大鱼大肉的都市人也都能尝尝这种地道的山珍美味。如果可以，我还想将初春的苦菜嫩叶制作成苦菜茶，推向市场，据说长期饮用苦菜茶的人不容易感冒，而且对防治糖尿病有特殊功效……

苦菜味，是我今生的最爱，也希望成为朋友们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