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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牛
【发布日期:2017-10-23】 【来源:本站】 【阅读:次】
 耕牛对农民家庭而言,是最大型的家畜,是重要的农耕资料,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和亲密的家庭成员。购买饲养一头耕牛,对以耕作为生计的农户来说,实在是与讨田、讨山、起大厝,同样慎重的置业行为。所以,如何看好选对一头耕牛,是最需费心的大事情。

农村中因此产生了“牛牙”这一职业。所谓“牛牙”,即专门从事耕牛买卖的中介人。但是,对所有牙人,买卖双方都不会完全信任,他们大都会学一二手基本的技能,以免在买卖交易中上当受骗,吃亏破财。村中稍为聪明好学的老农,对“相牛”都会“粗粗两下半”,对一头牛的优劣,作出基本判断。这些有“两下半”老农,当他们年老体弱,干不动农活的时候,有一些人就会去兼职或专职当个“牛牙”赚些牙钱,贴补家用。当然也有热心的老人,只要有人尊他,他也会乐意帮助邻里乡亲相相牛,参谋参谋的。他们所获的报酬,通常也就是几支香烟,几句感谢赞赏的暖心话语。

东青村的陈宗奕、陈玉楷等几位老人,对相牛就颇有一套。他们所说的相牛法度大概有这么些名堂。

第一是看头部中间是否有一撮白毛,如果有,俗称“破伤风”。这个说法,或者就是《三国演义》中所说的刘备骑的“的卢”马。“的卢”妨主,“破伤风”牛也一样,据说会妨害家庭,惹祸破财。但是,买牛时一般不会碰到,因为养牛的人都知道。他们在牛崽刚出生时就会注意到,于是直接宰了买牛崽肉,免得劳心费力养大了,非但卖不出去,而且说不定还真给家庭带来什么不祥。

第二是判断牛的年龄。一头牛的寿命通常就十五、六年,而真正能服役耕田的时间,也就十来年。看不准牛龄,太小了,饲养成本高;太老了,使用效率低。牛的年龄是由牛的牙齿来判断的。牛的牙齿只有下排有,上排没有。要看牛的牙齿,要伸手入口,抓住牛舌头,这样让牛张开嘴巴合不上,既可以看清牙齿,又不会被牛咬了手指。

不同牛龄的牙齿不同,从幼小到老弱,分别为圆口、二齿、四齿、六齿、八齿,一横,二横,珠。其中四齿时,可以“告使”,即驯练拉犁耕地;六齿“承担”,可以正式承担耕地任务;八齿达到最强壮耐劳的阶段;之后的一横、二横就开始逐步衰弱;到了珠,就是完全丧失耕作能力的老牛了。

第三步是看牛的骨架体魄。一头牛从整体上看,皮毛有光泽,型体端庄高大,膘肉丰满壮实,这已经基本上可以判断是一头身体基本素质不错的耕牛。但是农民要的是耕牛,属于力畜,主要是看重一个“力”字,所以又有许多细节不可小看。首先是脖子和肩头。牛当然也有肩头,就是搭放犁担的部位。犁担由基本成90度夹角的整块木头做成,没有拼接。农民们在上山砍柴时,都会留心天然形成弯曲的树干、树枝或树根,一旦发现适宜加工成犁担的,就砍下或挖出来带回家去。对材质也有要求,因为是要受力的,所以都会选择木质坚硬而又柔韧的树种。牛是单肩的,搭放犁担的地方要有一块隆起的肌肉,方言称为“磊”或“摞”。如果牛脖子到牛脊骨相接的地方过于平直,没有足够的坡度,也不太好,因为这样的肩头,不但搭不牢犁担,牛本身也用不上力气,容易“脱担”(方言“练担”)。其次,就看龙,即牛顶背的脊骨,理想的当然是平直结实的,塌腰弓背自然要降一等。再次看牛尾,牛尾毛多而下垂到地,这样的牛拉起犁来,不利索,拖泥带水的。又次看牛脚。这也很重要的,因为关系到“脚头”好寸。牛脚上的“距”高而突出,牛蹄尖而后部抬起,这样的牛迈步有力而快捷,俗话叫“脚头好”。最后,还要看一下“朴”,即牛的四对肋骨。朴由牛背通达牛腹,叫做“有到底”,则牛骨架壮实,耐劳而不容易疲累。判断牛朴是否到底,要用手触摸感受。

第四步,还要观察牛的精神气质。牛是有灵气通人性的。当牛在被人观察品评时,都会有所表现。镇定大度,潇洒自如的当然是好牛。但是有一种“念书牛”则不太好。过去私塾先生教书,都要求学生“念书”,即背诵课文。有些学生不会背,摇头晃脑,两只脚在地上踏来踏去,目光游移不定,生怕被先生责罚。而有些牛在被人看时,也有如孩童不会“念书”而局促不安的表现。老农们就形象地称这样的牛为“念书牛”。碰到念书牛,如果确定要买下来,也要在价钱上压一压。只要买牛的人说出的名堂准确,卖牛的人通常都会接受。

牛的话题很“牛”,要细说起来,需要很长的文字。以上所述,仅仅只是“相牛”的九牛一毛的常识。至于“使牛”,则有更多的名堂。比如牛养到“圆口”时要穿鼻,套上牛鼻圈。年轻人涉世未深,不知轻重,桀骜不驯,老人就说那是“青菜未着盐,牛子未穿鼻”。有些牛鼻骨硬,不听使唤,就要给它替换牛鼻圈,用棕绳子“放软鼻”。农村人说某件大事难事被办妥,就说揪住“牛鼻子”(腔),某个顽劣暴烈之人物被制服,就说“牛鼻腔给揪着”。为防止“开番薯”(注)时牛偷吃番薯叶,就要套上“牛鼻罩”。

在农村,牛的形象和德性也常用在人物身上,如好牛坏脾、牛灵不根、牛子无别虎、牛筋马力、牛头夜叉、牛头马面,等等。

爱护耕牛,善待耕牛,一直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之一,过去的春牛图上一般都会有一些相关的警示提醒的文句。在以农业为生活资料主要来源的年代,无论家庭多艰难,农民们都要挤出几分钱,买上一张春牛图,挂在饭桌前,经常阅读查看。

现在农业耕作大多使用机械,耕牛日渐少见,但愿我们还能保留些许对耕牛的记忆。

注:开番薯,指种植番薯的一种农艺,即番薯生长的中间过程,用耕牛拉犁,在番薯畦垅双侧开挖槽沟,施上肥料,然后又复土还原。大面积开番薯要使用耕牛作业,小面积的通常只用人工锄头作业。(今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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