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英
“五月梅始黄,蚕凋桑柘空”,李白在诗《五月东鲁行,答汶上君》里如是说。其实不然,五月正值春末夏初,暖阳惠风,草丰林茂,桑树正当“其叶沃若”时,满树绿意婆娑,红色的桑葚挂满枝头,眼见为实,这是我五一假期在仙游霞溪村之亲眼所见。
那天,我们的首站是到霞溪村踏青采摘桑葚。来到采摘园,抬眼望去,几十亩桑树一望无际,就像一大块绿地毯,铺天盖地的。桑树长得都不高,一般比人略高,采起来非常方便。在嫩绿的桑叶下,粉红、桃红、紫红的桑果挂在枝头,有的红得发紫,有的紫得诱人,一样的味美形娇,惹人喜爱。
信步来到一棵桑树下,树叶在微风的摇曳下“沙沙”作响,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等待我的到来。躲在绿叶丛中的桑葚,质地油润、晶莹剔透、鲜汁欲滴,它们勾起了我的馋虫。轻轻地将它们摘下后,我顾不上清洗,也顾不上卫生,忍不住一口一颗,贪婪地大快朵颐起来,尽情享受着久违的儿时那股酸甜适口的味道,顿觉满口生津、神清气爽。而眼前孩子们欢天喜地采摘桑葚的情景,不禁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
家乡是闽中一个滨海小镇,枕山襟海,山清水秀。春夏多雨季节,沟渠里流水潺潺,池塘里绿水盈盈。那时,家乡的房前屋后或是田垄间的池塘边,经常可见到迎风婀娜的桑树,它们与淙淙的流水声、唧唧的虫鸣,构成了一曲曲富有浓浓乡情的田园交响乐。
我家在小山腰,坐北朝南,打我记事起,我家西南角就有一条长长的依山势开凿出来的小石阶,这条小石阶从山脚一直蜿蜒而上,到了小山腰,迎面可见开阔处一座双层“五个厢”,那就是我家。小石阶的尽头连接着一条长长的小土路,沿着我家西侧延伸,一直伸到屋后的一片树林里。小石阶西侧是稍斜的山崖壁,崖壁上沿着小石阶斜伸出一排相思树。西南角的崖壁上斜长出一棵野生的桑树,这棵桑树和乡下其他野生的树一样,因为适生性强,即使没有人去打理,它也依然茁壮健硕、树冠丰满、枝叶茂密,像极了一双从崖壁上伸出来的手臂,枝梢丛生的枝叶繁茂葱茏,又像两双上下交叠的摊开的手掌。像是为了遥相呼应,屋后的西北角也有一棵桑树。这棵桑树像一把巨大的绿伞,又像一个亭亭玉立的着绿衫少女。每年春天一到,两棵桑树就憋足了劲比赛似的发芽、抽绿、繁茂,过不了多久,绿莹莹的桑树上就挤满了青白色的小花,这儿一簇,那儿一丛,热热闹闹的。
每年夏初,桑葚就开始挂果,先是青绿的,然后是青白、粉红、血红、酒红、紫红,颜色越变越深,直到变成黑色,就像“变色龙”一样。到了春夏之交,五颜六色的桑葚就像一串串挤抱在一起的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好看极了。它们缀满桑树,沉甸甸的,压得桑树直不起腰来。酸酸甜甜的桑果,吸引了许许多多和我们一样嘴馋的鸟类,构成了鸟语花香的自然景象。
那时候,乡下孩子没有那么多功课,我们最拿手的绝活是上树下海。阳光灿烂的五月,山已绿,水正清,是采摘桑葚的好时节。可是,我们小孩子却是等不及的,往往等到桑葚花期一过,就有事没事地在桑树下逗留、磨蹭。常常是桑葚刚成果,还没泛红时,就有“馋嘴猫”偷偷溜上树去摘了。还没泛红的桑葚,咬一口,又酸又涩,常把我们酸得龇牙咧嘴。
老家的那两棵桑树,每年秋天父亲都要把它们疯长的枝丫砍掉。为此,我和弟弟曾经“抗议”过,可父亲却安慰我们说:“桑树叶太茂盛会把树下的庄稼荫死,再说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我们把桑树果实和乡邻分享,桑树不仅不会枯死,来年春天还会长得更加浓密呢。”我们在将信将疑中等待着来年。果然,第二年桑树长得越发疯狂,桑葚也更加脆甜个大,更加美味多汁。后来,那两棵桑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是没能逃脱被连根砍除的命运,消失不见了。我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桑葚了,采桑葚吃只能成为我美好的回忆……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听着吹快的鸟叫声,走过窄窄的阡陌,望着眼前穿梭在桑树间的孩子们,我突然觉得,过去,乡下的孩子虽然没有优越的生活环境,但他们是快乐的,因为只要踏出家门,就能扑入大自然神秘且无比宽广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