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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窗明月
【发布日期:2017-10-20】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黄丽珠

 

怀念小时候的半窗明月。它挂在后厢房的窗户上,有时候也透过屋顶嵌入的小玻璃张望我们。

分家前,住旧式房子。瓦片与瓦片组合排列的屋檐,走起来“咿呀”作响的木地板,时不时掉落几块泥疙瘩的土墙,这些物象很清晰地浮起,我知道我沉下的不单单是记忆了。我们一家住在二楼后厢房里,房间不大,家具简单,一张雕花“眠床”,一长条搁脚板,一顶立式二门衣橱。那时,妹妹还没出生,姐姐和奶奶同睡,父亲又在外乡谋生活,后厢房几乎成为我和弟弟温暖的摇篮。

后厢房的外墙上爬满了牵牛花藤,想开花时,就一朵一朵吹开,绿的叶,紫的花;开累了,连同叶子一起枯掉,任由藤茎画满墙的抽象画。

白天,孩子们在房前屋后忙开,玩着那年代时兴的各种游戏,如捉迷藏、过家家、跳格子等。在游戏中,夜色悄然逼近,不会因孩子们的不舍而不来。

母亲辛苦劳作一天,似乎只有晚上才能拥有点亲子时光。印象中,母亲爱干净,棉套两端再缝上几块毛巾,脏了可拆下洗洗,我们小时候被训练得几乎不尿床。临睡前,我们围坐在厅堂洗脚。那时的脚盆是木制的,热水倒进去,热气氤氲的同时也飘来木头的气味。奔走一整天的小脚丫已看不清原来的肤色,一伸进,只见脚盆里泥尘四下浮起,又悠悠沉下。调皮的弟弟用胖乎乎的小脚丫扑腾水面,也扑腾起一朵朵童年小浪花。母亲等弟弟闹腾够了,擦干我们的脚,一手抱起弟弟,一手牵着我,上楼去了。

雕花的“眠床”,成为我和弟弟白天没玩够、夜晚继续“奋战”的地方。有时玩翻跟头,只是很遗憾才翻一个便到了床的另一头,或者弟弟骑在我背上,“吁——驾驾”,弟弟的口令响起,我假装成一匹马,小心翼翼地“奔跑”在小小的四方方的床上,兴奋起来了,“马头”抬起,常常碰到“眠床”顶上的柜子,疼得呲牙咧嘴是常有的事。

母亲从不呵斥我们。她忙着叠衣服,忙着缝补衣裤,这是母亲每晚要做的功课。母亲不识字,不可能给我们讲故事、背古诗,好在童年的我们除了游戏,也不知道故事和古诗是什么。等我们将“战场”弄得一片狼藉时,她手上的活也干完了。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邻居家的屋檐上。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木地板上投下的影子不长,像短短的童年,能清晰地量出距离。不一会儿,母亲的鼾声响起,无趣的我们只好闭上眼睛,渐入梦乡。

小时候的我爱生病,成了村里赤脚医生“药民”家的座上宾。母亲带我看病后,都会向“药民”讨要几盒空药盒。我们盼着天黑,惦记着母亲白天所说的“变魔术”。快快洗好脚,也不施展拳脚了,我就眼巴巴地盯着母亲:只见她三下五除二用药盒剪出一个两臂高高举起的纸人,再用针在纸人的拳头处扎个孔,穿上毛线,将毛线紧紧地系在弯起的小竹篾两端,轻轻一弹纸人的脚,在弹性作用下,纸人会翻跟斗,比我们在“眠床”上翻的跟斗次数要多。我们欢呼起来。母亲给我和弟弟各做一个,我们就比赛谁的纸人翻的跟斗多。

母亲还做过哪些玩具,可惜记忆生锈了,就像当年那把生锈的剪刀。我只知道在玩具匮乏的时代,母亲每变一次“魔术”,我们就会开心很久。

至少,可以增添童年的色彩。特别是没有明月来相照的夜晚,雨凑热闹,时缓时急地敲打屋顶,白天我们已是无处可玩,若是夜晚没有花样,该有几多愁闷。

我和弟弟有时还争着当母亲的好帮手。母亲欲拆旧毛衣,便叫我和弟弟坐在搁脚板上,轮流屈起双臂,母亲灵巧地将毛线一圈一圈地绕在我们手臂上,灵巧飞舞的双手就像白天她在田间割稻那样。窗外的月光皎洁,狗吠数声。

第二天,便能看见昨夜的毛线一圈圈地套在竹竿上晾晒。等毛线散发着阳光的味儿时,夜里,母亲又叫我屈臂,套上毛线,母亲将它们团成线团。这样,四根毛线针,若干毛线团,母亲就着一盏昏黄的灯辛苦地织起毛衣来,也不知她几时睡觉,是不是等到半窗明月来催促?那时,我们的梦乡里,一定有母亲织好的毛衣在月光里发亮。

物转星移,恍然如梦,很多往事落在时光的河里,就算穷尽力气也捞不回半星半点,好在明月依旧在。我深信,一窗明月,半窗留给前半生,半窗留给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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