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中
人生的情感,是多种多样的。而对故乡的乡情,也许是最难忘的情愫,尤其是童年、少年在家乡的生活,随着岁月的流逝,却越来越清晰地在记忆的深处浮现。
我出生在厦门鼓浪屿。抗日战争爆发,日寇的铁蹄将踏进厦门岛时,父母携家人回到了故乡仙游,而我正值入学年龄。那时,借居亲戚住宅,先住下房,后搬到顶厅,上下厅由几个阶级连接,下厅,有个后园,大片果树,空阔。搬住上厅时,后门是片旷地,有株高大的芒果树,每逢刮风下雨,成熟的芒果便掉下来,孩子们忙着拾果子,算是一场意外的收获。树下,经常搭戏台演戏,空地是最好的剧场。
那时族居,有许多堂兄弟姐妹相聚,这使我的童年、少年增添了许多乐趣。暑天,晚上大家聚在户外乘凉,上一辈坐着聊天,小字辈捉迷藏,萤火虫像提着小灯笼似的前来助兴。假日雨天,堂兄弟在室内猜灯谜,记得有个谜语是“春雨绵绵妻独睡”,打一个字。我猜出是“一”字,春雨的“春”字去了“日”,妻独睡去了“夫”,即剩下“一”,可谓贴切。有时也玩扑克、下棋,边玩边大喊大叫,游玩有种种名目。特别难忘的是寒暑假劳动,上山砍柴。日出而出,我和堂兄们爬山,五里一亭,爬了好几个亭,爬秋、砍柴、吃带来的地瓜。有次我爬上松树,被挂在树上,好不容易才下来。家务劳动如挑水等,是家常便饭,家乡的劳作,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习惯,对人生的旅程影响颇深。
吃苦耐劳的习惯养成,和运动也密不可分。夏夜,街道上没有行人,我们便把街道作为跑道,我年龄最小,却经常跑在最前面。短跑、田径是我后来的强项,我曾以跳远项目参加第一届省运动会,还写通讯报道,当时《福建日报》文风很好,把我所写纳入记者的报道,和记者一起署名。人家还以为我当了记者。小时候的运动不但有赛跑,而且项目颇多,如抛“铁球”,把圆石头当成“铁球”,比较简单。从小培养体育锻炼的习惯,对后来我成为中小学乃至大学的运动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记得念仙高时,举行爬山比赛,我爬得很吃力,最后不仅坚持了下来,还得到了名次。运动需要耐力和毅力,这是家乡给我的厚赐。
小时候,到农村走亲戚,农家的乐趣是乡情之所寄。有次,我和堂兄弟到不远的农村探亲,门口有条清澈的河流,一起下河抓鱼虾,我端着脸盆,堂哥们抓的鱼虾都放在脸盆内。河道很滑,我不小心跌倒,把脸盆内的鱼虾全放生了,因我年龄最小,大家也不责备,少了一番口福罢了。我的姑母在霞苑,母亲祖家在书峰,我的祖籍在麦斜溪泉头,小时候去做过客,春节期间在农村,特别好玩。有时假期也到同学家,晚上我们会打着手电筒去水田抓青蛙、摸田螺。故乡的农家,也带给我乡情和乡愁。
校园环境、校园文化构成了乡情的画面。我小时候在文虎小学读书,校园在县体育场旁侧,校园美丽,后为仙游师范的校舍,一所培养师资的摇篮。我的哥哥、姐姐、堂姐等都在这所学校毕业。多年以后,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当了级长。抗日战争中,学校搬到了农村。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仙游慕陶中学,这是一所教会办的学校,环境更是优美,学校后门,通往郊区,一片田地,蔗园连片,农民榨糖、煮糖时,四处飘香。那时组建了歌咏队,我是队员,对音乐的兴趣在这时萌长。莆仙人一般都会一两种乐器,我小时候学了二胡、笛子和洞箫,二胡未学成,但学会了洞箫。音乐会上合奏的《昭君怨》悲凉悱恻,我在月明风清的夜晚吹这曲的洞箫,箫声在夜空回旋,凄楚动人。当时我的美术、写生、文理科都好,可说是德、智、体全面发展,打下良好的学习基础。初中毕业后,正好成立仙游高级中学,是第一所高中学校,入学考试时,我也名列前茅。这所学校,在金石山风景区,后门是一座山,校园的幽美,在省内并不多见。在校园文化的陶冶下,我高二开始在报刊发表文章,要圆当作家梦。操场旁一棵高入云霄的白杨,宿舍前一排桐树,将毕业前的一个黄昏,我们在林荫道上漫步。白色的樱花飘落而下,思想悠然。这也是我即将毕业离校的可恋的时日,乡情储满心间。
每逢佳节倍思乡,节日文化是维系乡情的纽带。春节,家乡有过大岁的传统,接下来,还有元宵游灯、端午划龙舟、中秋赏月……各有特色,充满地方风俗民情,过节日的情景,埋在心灵深处,时时回味,韵味绵长。节日的文化活动如好戏连台,莆仙是“文献名邦”,地方文化丰富多彩,每逢节日或重大的喜庆活动,格外活跃。记得庆祝抗日战争胜利时,仙游城格外热闹,城里到处人山人海,看表演、演出、化装游行,百姓的爱国心和乡情交融。那时,我已经念高中,是在家乡经历的一个难忘的“黄金日”。
到外地读大学,告别了故乡,当年在故乡的生活是人生中美丽动人的篇章,最忆是故乡。
2017年8月7日于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