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
数度赴栖云谷,陪黄、郑两老友领略瑶台清境,意在沾染几丝仙风道骨。
这座瑶台就是莆田金字塔壶公山,它像一扇蔚蓝色的屏风,耸立于荔城南方,被尊称为家乡的父亲山。栖云谷隐于山南,三面坡地环绕,谷口可窥南洋平原,远眺东甲海湾。得益于海洋性气候的滋补,谷里冬暖夏凉,春夏云雾缭绕,流连不去,“栖云”之名由此而来,成为莆田胜景“壶山致雨”的渊薮。
谷主阿弥已在此“清修”多年,其“功课”是“不问红尘事,只管山中茶”。原来,阿弥出身市郊,从戍回乡后,恰逢改革开放浪潮,近城田地逐渐被城市化蚕食,于是与村人们外出包山,栽果种茶。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一晃20多年过去了,外出的村人陆续返乡念起生意经,只有他仍坚守山中“修炼”,侍弄上百亩云雾老茶。为消磨日月,他还挖了个鱼塘,喂鱼养鸭兼放羊种菜,山中柴门轻掩,房旁葫芦垂挂,院里桂花飘香,时有蜂蝶往返,还有辣椒红和韭菜香,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凤凰山公园黄先生是睿智长者,改革开放之初创办福建首家外资企业,曾任莆田市商会会长,在烦嚣俗世打滚了大半辈子,既善经营又懂生活,因心广体胖不耐暑热,就想修个山中别院避暑消闲。近年踏遍周遭九华、龟山、天马诸山,探访了诸多山场、寺门、农屋、柴舍,初秋登临壶峰之巅,饱览南北洋平原参差十万人家,探究“壶公山下千钟粟,延寿桥头万卷书”的历史遗痕,又从壶峰电视差转台沿清净寺而下,绕过古木幽草,终于在凌云殿后山,相中栖云谷里阿弥茶园的三层管理房。来者意在寻求清幽,迎者乐于排遣寂寞,两人志趣互补相见恨晚,一拍而合结下山中交情。
十月正值秋老虎发威,山下城中气温居高不退,居家连日空调制冷,海拔500米的栖云谷却清风拂扇,树影摇纱,足足低了六度。黄老每天上山,迫不及待指挥工人扮客厅、改厨房、漆地板、粉墙壁、安窗帘、搬床具。满身憨朴之气的阿弥也赖黄老支持,新盖了茶叶制作坊,清理房前屋后垃圾杂物,自个搬往三楼,二楼让与黄老,两相合力,仅十余日,拙朴的野居焕然一新,客厅卧室窗明几净,变身山中别墅“凤来居”。栖云谷有凤来居,取自古语“有凤来仪”,也喻凤凰园主前来修身,正是“福祥”佳兆。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黄老弄妥“凤来居”,志得意满,于是隔三岔五,邀约贴心好友老郑一起,上山赴谷煮茶论道,栖云修身,领略“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的清福。福至心灵,静处思友,他不愿独享,又数度在瑶台幽谷摆开“凤凰宴”,从凤凰山公园拉来厨师,从山下菜市精挑食材,以“美食家”的资历,亲自点拨创制菜谱,分批邀来“三老”(老干部、老朋友、老同事)共享。月明星稀之夜,山清谷静之际,菜香酒醇,言笑晏晏,乐声袅袅,舞姿翩翩,诚人间乐事也。
余与黄、郑两老友言谈无忌,年久交深,也受邀数度赴栖云谷,入“凤来居”茶叙清谈,新闻旧事,古今中外,天南地北,逸兴遄飞,心神俱畅。茶余饭后,山中野游,可谓:悠然瑶台行,漫步柴径深,意随清风去,心到白云边。是呵,远离尘俗的幽谷,应是寄托心灵的栖居;超脱凡间的高地,该是精神世界的殿堂。只是,汉时壶洞修道的胡公已飘然远去,唐时结庐供佛的妙应也不知所终,只有南宋朱熹“莆人物之盛,皆兹山之秀所钟也”的评赏,以及明代柯潜“见壶公山聪明花开”的传奇,仍在山下流转,传递着这方水土“地灵人杰,聪慧好学”的人文气质。
栖云谷中,有青竹耸翠、野花探头,也有菜铺绿毯、鸭戏清波,还有几声鸡啼狗吠,尽可切身体味茶源庄户的淡泊生涯。栖云谷外,有凌云殿亭台层叠,清净寺通达玉虚,更可用心投注,宗教信仰的超凡脱俗。若有兴致,登临壶公之巅,领会父亲山的高峻、坚刚、亮烈、大气,当可透视其所标榜的莆田族群性格:拼搏传家、苦读报国、忠孝节义、大爱风流。而俯仰阔原青霄,追思烟云前尘,遥想往古来今,更可放怀驰神,拥抱宇宙大造,感应白云苍狗、地老天荒。
栖云来凤,追寻的是心气的旷达。
凤来栖云,栖居的是暮年的逍遥。